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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第二十六章 職官典 第 二 十 四唐 · 杜佑

職官六御史臺御史大夫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監察侍御史主簿  御史臺御史之名,周官有之,蓋掌贊書而授法令,非今任也。王有命,則贊為之辭,寫其理之法令,命來受者即授之。戰國時亦有御史,秦趙澠池之會,各命書其事,又淳于髡謂齊王曰「御史在後」,則皆記事之職也。至秦漢,為糾察之任。秦以御史監郡。漢初,叔孫通新定禮儀,以「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而去」是也。所居之署,漢謂之御史府,亦謂之御史大夫寺,漢御史大夫寺,在大司馬門內,無塾,其門署用梓板,不雘色,題曰「御史大夫寺」。亦謂之憲臺。成帝時,御史府吏舍百餘區,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曰「朝夕烏」,烏去不來者數月,長老異之,後果廢御史大夫為大司空,是其徵也。後漢以來,謂之御史臺,亦謂之蘭臺寺。顏師古曰:「官曹通名為寺。」後漢趙岐本名嘉,以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又應劭官儀曰:「廷尉案責上御史臺。」又謝靈運晉書曰:「漢尚書為中臺,御史為憲臺,謁者為外臺,是謂三臺。」後漢蔡邕以侍御史轉持書御史,遷尚書,三日之間,周歷三臺。梁及後魏、北齊或謂之南臺。北齊王高澄用崔暹為御史中尉,宋遊道為尚書左丞,謂之曰:「卿一人處南臺,一人處北省,當使天下肅然。」後魏之制,有公事,百官朝會,名簿自尚書令、僕以下,悉送南臺。後魏臨洮王舉哀,兼尚書左僕射元順不肯送名,又不送簿。中尉舉彈之。順奏曰:「尚書百揆之本,令、僕納言之貴,不宜下隸中尉,送名御史。」詔許之。後元子思為御史中尉,朔朝,臺移尚書索應朝名帳。尚書郎裴獻伯移注云:「按蔡氏漢儀,御史中尉逢臺郎於複道,中尉下避執版,郎中車上舉手禮之。以此而言,明非敵體。」子思奏曰:「臣按漢書,御史中丞為獨坐。又按魏書曰:「崔琰既為中丞,百僚震恐。」則中丞不揖省郎,亦已久矣;憲臺不屬都坐,亦非今日。又按孝文帝職令:「朝會失時,則御史彈之。」若不送名,到否何驗。獻伯等亂常變紀,請付法。」詔曰:「國異政,不可據以古事。檢孝文帝舊格以聞。」尋從子思奏。後周曰司憲,屬秋官府。隋及大唐皆曰御史臺。龍朔二年改為憲臺,咸亨元年復舊。門北闢,主陰殺也。按北齊楊楞伽鄴都故事云:「御史臺在宮闕西南,其門北開,取冬殺之義。」斯事久矣。今東都臺門所以不北向者,蓋欲變古之制,或建造者不習故事耳。龍朔中,改司經局為桂坊,置司直,為東宮之憲府,亦開北門,以象御史臺,其例明矣。或云:隋初移長安城,造御史臺,時以兵部尚書李圓通檢校御史大夫,欲於尚書省近,故開北門。此說非也。故御史為風霜之任,彈糾不法,百僚震恐,官之雄峻,莫之比焉。舊制但聞風彈事,提綱而已。舊例,御史臺不受訴訟。有通辭狀者,立於臺門,候御史,御史徑往門外收採。知可彈者,略其姓名,皆云「風聞訪知」。永徽中,崔義玄為大夫,始定受事御史,人知一日,劾狀題告人姓名或訴訟之事。其鞫案禁繫,則委之大理。貞觀末,御史中丞李乾祐以囚自大理來往,滋其姦故,又案事入法,多為大理所反,乃奏於臺中置東西二獄,以自繫劾。開元中,大夫崔隱甫復奏罷之。其後罕有聞風彈舉之事,多受辭訟,推覆理盡,然後彈之。將有彈奏,則先牒監門禁止,勿許其入。按宋書云「二臺劾奏,符光祿加禁止,不得入殿省」,是其先例。光祿主殿門。武太后時,改御史臺為肅政臺,凡置左、右肅政二臺,別置大夫、中丞各一人,侍御史、殿中、監察各二十人,又置肅政臺使六人,受俸於本官,略與御史同,尋罷之。左以察朝廷,右以澄郡縣。時議以右多名流,左多寒刻,其遷登南省者,右殆倍焉,以其不陵朝貴故也。二臺迭相糾正,而左加敬憚。神龍以後去肅政之名,但為左右御史臺。初置兩臺,每年春秋發使,春曰風俗,秋曰廉察。令地官尚書韋方質為條例,刪定為四十八條,以察州縣。載初以後,奉飭乃巡,不每年出使也。睿宗即位,詔二臺並察京師,資位既等,競為彈糾,百僚被察,殆不堪命。太極元年,以尚書省悉隸左臺。月餘,右臺復請分綰尚書西行事。左臺大夫竇懷貞乃表請依貞觀故事,遂廢右臺,而本御史臺官復舊,廢臺之官並隸焉。其左臺,本御史臺也。又別置右臺,右臺地即今太僕寺是也。本隋長秋監地,武太后改為司宮臺,移於街北。遂以其地置右臺。右臺既廢,以其地為御史臺使院。開元八年,移太僕寺於此。大夫一人,中丞二人,侍御史四人,殿中侍御史六人,監察御史十人,主簿一人。內供奉、裏行者各如正員之半。太宗朝,始有裏行之名。高宗時,方置內供奉及裏行官,皆非正官也。開元初,又置御史裏使及侍御史裏使、殿中裏使、監察裏使等官,並無定員,義與裏行同。穆思泰、元光謙、呂太一、翟章並為裏使,尋省。建中三年九月,御史臺請置推官二人,常與本推御史同推覆,奉飭依。其臺憲故事,官資輕重,則杜易簡、韓琬注記詳焉。杜易簡撰御史雜注四卷,韓琬撰御史臺記十二卷。

  御史大夫御史大夫,秦官。侍御史之率,故稱大夫。漢因之,位上卿,銀印青綬,掌副丞相。故事,選郡守相高第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漢舊儀:「拜御史大夫為丞相,左右前後將軍贊,五官中郎將授印;拜御史大夫,二千石贊,左右郎將授印。」成帝綏和元年,更名大司空。成帝欲修璧雍,通三公官,故改御史大夫為大司空。金印紫綬,秩比丞相。御史大夫月俸四萬。哀帝建平二年,朱博奏請罷大司空,以御史大夫為百僚帥,帝從之,遂復為御史大夫,皆宰相之任。事具宰相篇。元壽二年,復為大司空。漢高帝以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王相。上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誰可以為御史大夫者?」視趙堯曰:「無以易堯。」遂拜之。始堯為昌符璽御史,有人謂昌曰:「君之吏趙堯奇才,必代君為相。」昌曰:「堯刀筆小吏,何至是乎?」後果然。又倪寬為御史大夫,以稱意任職,故久無所匡諫於上,官屬易之。張湯為御史大夫,每朝奏事,日旰,天子忘食,丞相充位而已。又趙綰為御史大夫,請無奏太皇太后事,即竇太后也,好黃老言,患其不用儒,故奪其政。又杜周為御史大夫,後周子延年又為御史大夫,以居父官,不敢當舊位,坐臥皆易其處。又貢禹字少翁,為御史大夫,列於三公。自禹在位,數言得失,書數十上。凡為御史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物,無也。故,事也。言無所復能於事。或乃陰私相毀害,欲代之。見史記。又曰:鄭弘為大夫,守之數年不得。匡衡居之,未滿歲而丞相死,即代之。後漢初,廢御史大夫。更始至長安,以隗囂為御史大夫。中元元年,光武東巡泰山,以張純視御史大夫,從封禪,禮畢罷。至建安十三年,罷三公官,始復置之,以郗慮居焉,華歆亦為之。不領中丞,置長史一人。魏黃初二年,又改御史大夫為司空,末年復有大夫。而吳有左右焉。晉書曰,魏以司空何曾為晉國丞相,以王沈為御史大夫是也。吳孫休以丁密、孟宗為左右御史大夫。晉初省之。此皆為三公,非今御史大夫也。今御史大夫,即漢以來御史中丞是也。後代或置大夫,皆中丞之互名,非漢舊大夫之任。唯劉聰僭號,置御史大夫,亞於三公,頗似漢制也。

  中丞初,漢御史大夫有兩丞,一曰御史丞,一曰中丞,亦謂中丞為御史中執法。漢高帝詔徵賢良,御史大夫下相國,相國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晉灼曰:「中執法,中丞也。」中丞在殿中蘭臺,掌圖籍祕書,漢中丞有石室,以藏祕書、圖讖之屬。以其居殿中,故曰中丞。外督部刺史,內領侍御史十五員,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蓋居殿中,察舉非法也。及御史大夫轉為大司空,而中丞出外為御史臺率,即今之御史大夫任也。自此以後,並如今御史大夫也。周官小宰之職,掌建邦之宮刑,以理王宮之政令,凡宮之糾禁,又其任也。周禮「小宰」注曰:「若今御史中丞。」初,御史大夫更名大司空,置長史,而中丞官職如故。武帝時,以中丞督司隸,司隸督丞相,丞相督司直,司直督刺史,刺史督二千石下至黑綬。漢中丞,故二千石為之,或選侍御史高第,執憲中司,出為二千石。哀帝元壽二年,御史中丞更名御史長史。後漢光武復改為中丞,兩梁冠,銅印青綬。與尚書令、司隸校尉朝會,皆專席而坐,京師號為「三獨坐」,言其尊也。凡中丞以下,並文官,屬少府。以下謂侍御、侍書等。魏初,改中丞為宮正,舉鮑勛為之,百僚嚴憚。陳群及司馬宣王舉勛為之。後復為中丞。晉亦因漢,以中丞為臺主,與司隸分督百僚。自皇太子以下,無所不糾。初不得糾尚書,後亦糾之。晉傅咸奏云:「司隸、中丞得糾太子而不得糾尚書,臣所未譬。」朝廷無以易之。又劉暾字長叔,兼中丞,奏免尚書僕射等十餘人,朝廷嘉之,遂以即真。晉元帝即尊號,省司直,置中丞,皇太子以下悉得糾劾之。中丞專糾行馬內,司隸專糾行馬外。雖制如是,然亦更奏眾官,實無其限。王恬字元愉,為中丞。簡文初即位,未解嚴,大司馬桓溫屯中堂,夜吹警角,恬奏劾溫大不敬,請理罪。明日,溫見奏事,歎曰:「此兒乃敢彈我,真可畏也。」宋中丞一人,每月二十五日,繞行宮垣白壁。漢志:「執金吾每月三繞行宮城。」疑是省金吾,以此事併中丞也。銅印墨綬,進賢兩梁冠,佩水蒼玉,介幘,絳朝服。職官錄兼云青綬。孝武帝孝建二年制,中丞與尚書令分道,雖丞、郎下朝相值,亦得斷之,餘內外眾官,皆受停駐。宋文帝元嘉十三年,有司奏:「御史中丞劉式之議:「每至出行,未知制與何官分道。舊科法唯稱中丞專道,傳詔荷信,詔喚眾官,應詔者得行,制令無分別他官之文。皇太子不宜與眾同例,中丞應與分道。揚州刺史、丹陽尹、建康令並是京輦土地之主,或檢校非違,或赴救水火,事應神速,不宜稽駐,並合分道。又尋六門則為行馬之內,且禁衛非違,並由二衛及領軍,未詳京尹、建康令門內之從及公事,亦得與中丞分道與否?」其六門內既非郡縣部界,即不合依門外也。」齊中丞職無不察,專道而行,騶輻禁呵,加以聲色,武將相逢,輒致侵犯,若有鹵簿,至相毆擊。齊沈沖與兄淵、淡三人,並歷中丞。梁國初建,又置御史大夫。天監元年,復曰中丞。中丞一人,掌督司百僚。皇太子以下,其在宮門行馬內違法者,皆糾彈之。雖在行馬外而監司不糾,亦得奏之。專道而行,逢尚書丞郎,亦得停駐。其尚書令、僕、御史中丞,各給威儀十人。其八人武冠絳韝,音溝。執青儀囊,題云「宜官告」,以受辭訟;一人緗衣,執鞭杖,依行列行;七人唱呼入殿,引喤至階;一人執儀囊,不喤。自齊梁皆謂中丞為南司。梁江淹字文通,為中丞。齊明帝曰:「今君為南司,足以震肅百僚也。」淹乃彈中書令謝朏等以久疾不預山陵公事。又奏收梁益二州刺史贓賄,付廷尉理罪。臨海、永嘉二太守及諸郡二千石、大縣長官等,多被劾理,內外肅然。明帝曰:「君可謂近世獨步。」又何敬容為宰相,妾弟盜米,執送領軍,敬容以書解之。領軍將軍河東王譽封其書以奏,武帝怒,付南司推劾。中丞張綰奏敬容協私罔上,合棄市,詔特免職。舊制,僕射、中丞坐位東西相向。元日大會,張綰為中丞,兄績為僕射,及百司就列,兄弟並道騶,分趨兩陛,前代未有,時人榮之。喤音橫。陳因梁制。陳徐陵為中丞,奏彈司空安成王頊,導從南臺官屬,列奏案而入,陳主為斂容正坐。陵進讀奏,時安成王在殿上侍立,陵命殿中侍御史引下,遂劾免之。江左中丞雖亦一時髦彥,然膏粱名士猶不樂。宋顏延之為御史中丞,何尚之與延之書曰:「絳騶清路,白簡深刻,取之仲容,或有虧耶?」王球甚矜曹地,遇從弟僧朗除御史中丞,球謂曰:「汝為此官,不復成膏粱矣。」齊王僧虔遷御史中丞,甲族由來多不居憲職,王氏分枝居烏衣者,為官微減,僧虔為此官,乃曰:「此是烏衣諸郎坐處,我亦可試為耳。」後魏為御史中尉,督司百僚,其出入,千步清道,與皇太子分路,王公百辟,咸使遜避,其餘百僚,下馬弛車止路傍,其違緩者,以棒棒之。其後,洛陽令得與分道。元志為洛陽令,與中尉李彪爭路,俱入見。彪曰:「御史中尉辟承華羽蓋,駐論道劍鼓,安有洛陽令與臣抗衡?」志曰:「臣神州縣主,普天之下,誰非編民?豈有俯同眾官,趨避中尉。」孝文遂令分路。自東魏徙鄴,無復此制。北齊武成以其子瑯琊王儼兼為御史中丞,欲雄寵之,復興舊制。儼出北宮,凡京畿之步騎,領軍之官屬,中丞之威儀,司徒之鹵簿,莫下畢備。時儼總領四職。武成觀之,遣中使馳馬趣仗,不得入,自言奉飭,赤棒應聲碎其鞍,馬騰人顛,觀者傾京邑。北齊高恭之字道穆,為御史中丞。帝姊壽陽公主行犯清路,執以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車,主泣訴於帝,帝不責穆,謂曰:「家姊行路相犯,極以為愧。」後周有司憲中大夫二人,掌司寇之法,辨國之五禁,亦其任也。隋以國諱,改中丞為大夫。大唐因隋,亦曰大夫。龍朔二年,改為大司憲,咸亨初復舊。武太后改置左、右肅政臺,御史大夫各一人,太極初復舊。掌肅清風俗,彈糾內外,總判臺事。自周、隋以來,無儀衛之重令,行出道路,以私騎匹馬從之而已。故事,侍御史以下,與大夫抗禮。光宅元年九月,韋思謙除右肅政大夫,遂坐受拜。或以為言,謙曰:「國家班列,自有差等,奈何姑息。」其後大夫又與之抗禮。至開元十八年,有飭申明隔品致敬,其禮由之不改。至二十四年六月,李適之為大夫,又坐受拜,其後又與之抗禮,至今不改。故事,大夫與監察競為官政,略無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