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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范》第十章 去谗第六唐代 · 李世民

干大事的人首先要远离谗佞奸险的小人。阿谀奉承如同一杯投了毒的美酒,口甘而命丧,可不诚哉!

  谗,谮也。荀子曰:“伤良曰谗。”《小雅·青蝇》诗云:“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孔疏云:营营,往来也。彼营营往来,青蝇之虫,汙白使黑,汙黑使白,乃变乱白黑,不可近之。当远去之于外,止于藩篱之上,无令在宫室之内也。此周之大夫厌幽王听信谗佞,作此诗以刺之也。以青蝇喻谗佞之人变乱善恶,如青蝇变乱黑白也。不可亲之,当弃于荒野之外,无令在朝廷之上。谗人为害如此,故云乐易之君子,无信谗言也。昔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闻之,喜而不寐。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然则奚为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

  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以此观之,善谗进退,治乱可见矣。

  【原文】夫谗佞之徒,国之蝥贼也。[损义伤良之谓谗,巧谄捷给之谓佞。蝥,食苗根虫,贼,食禾节虫。言朝廷有谗佞之人,如禾苗有蝥贼耳,谓蠹取祸乱之甚也。]争荣华于旦夕,[惟贪荣显华靡,无心于邦国。]竞势利于市朝。[《易》曰:日中为市。凡物货相贸易买卖皆日市。朝,朝廷。朝,朝也,人君昕旦视政,贵早也。言以谄佞之人,奔竞财利于市,慕权势于朝,无匡辅之心耳。]

  【译述】如果朝廷里边混入谄谀奸佞之徒,就像禾苗有了专门吃苗根的蝥虫一样,是国家的大患。谗佞奸险的小人,只知道贪财谋利,窃取权势,争一时一世的荣华富贵,根本不把国家的利益放在心上。

  【原文】以其谄谀之恣,[《荀子》曰:“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恶忠贤之在己上;[言谄佞阿谀之徒,不求其己,反憎恶忠良贤能之人处于我之上。○按:注,“其”字疑误。]奸邪之志,恐富贵之不我先。[奸,诈也。《左传》曰:“在外为奸,在内为宄。”《杨子》曰:“不奸奸而诈诈。”邪者,不正也。丰于财曰富,贵,高也。言彼谗佞之人,以私诈不正之心,惟惧富贵不先于我耳。]

  【译述】自己只会阿谀奉承,毫无忠君之心和佐君之才,反而不满忠良贤能之人地位在自己之上;这种人用心极其奸猾险恶,惟恐自己不先于别人大富大贵。

  【原文】朋党相持,无深而不入;[同门曰朋。党,辈也。《荀子》曰:“怪星之党见。”言朋类党辈相执持,极其所嗜欲,虽至深之所,亦无不入耳。]比周相习,无高而不升。[后汉《黄瑷传》曰:夫谗谀所举无高而不可升,相抑无深而不可沦,可不察欤?言阿比周密,交相因习,穷其所好乐,虽至高之地亦无不进也。比,毗至反,阿也。周,密也。

  习,效也。]

  【译述】奸佞小人拉帮结伙,相互勾结,施展阴谋诡计,无孔不入,无深不至;他们来往密切,交相因习,穷尽其所好乐,虽至高之地亦无所不至。

  【原文】令色巧言,以亲于上;[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言巧好其言语,令善其颜色,以求亲爱于在上之人也。]先意承旨,以悦于君。

  [《韩非子》曰:“人主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先意承旨,观貌察色,以先主心者也。”言奸佞之贼臣也,迎其人主之趣意,顺其志旨以求媚悦。]  【译述】奸佞之人花言巧语,弄姿作态,想方设法去亲近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人;察言观色,未命而唯唯,未使而喏喏,迎合人主之意趣,以求人主只媚悦。

  【原文】朝有千臣,昭公去国而不悟;[《左传》:昭二十五年,初,季公鸟娶妻于齐鲍文子,生甲。公鸟死,季公亥与公思展与公鸟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拟与饔人檀通,而惧,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诉于公甫,曰:“展与夜姑将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与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于卞,执夜姑,将杀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杀是,是杀余也。”将为之请,平子使竖勿内,日中不得请。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杀之。故公若怨平子。季、郈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郈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禘于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以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郈孙。郈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微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咎,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叔孙昭子如阚,公居于长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不治,将蕴,蕴蓄,民将生心。同求将合。  君必悔之!”弗听。郈孙曰:“必杀之。”公使郈孙逆孟懿子。叔孙氏之司马鬷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郈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诸臣伪劫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已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弓无九石,宁一[“宁一”二字当作“宣王”。]终身而不知。[《尹文子》曰:“世有因名以得实,亦有因名以失实。宣王好射,说人之谓己能用强也。其实所用不过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引试之,阙而止。皆曰:‘不下九石,非大王孰能用?’是宣王悦之。然则宣王用不过三石,而终身自以为九石。

  三石实也,九石名也。宣王悦其名而丧其实也。”《今经》云:“宁一”者,盖“宣王”二字,传之讹耳。”]

  【译述】《左传》记载,起初季公鸟在齐国鲍文子家娶了妻子,生了甲。公鸟死后,季公亥、公思展和公鸟的家臣申夜姑一起来管理他的家务。季姒和管伙食的檀私通,季姒有些害怕,就让她的侍女打了自己一顿,然后跑去给秦遄的妻子看,说:“公若要让我陪他睡觉,我不答应,就打了我。”又向公甫诉苦,说:“公思展和夜姑打算要挟我。”秦遄的妻子把这话告诉公之。公之和公甫告诉了平子,平子把公思展拘留在卞地,逮了夜姑打算杀掉他。季公亥哭泣着哀求说:“杀了这个人,就等于杀了我。”打算为他请求。平子让手下人不放他进来,太阳到中午了还没有能请求上。官吏去领受处理夜姑的命令,公之让他快点杀了夜姑。所以季公亥怨恨平子。

  季氏和郈氏斗鸡。季氏给鸡套上皮甲,郈氏给鸡安上金属爪子。季氏的鸡斗败,平子发怒,在郈氏那里扩展自己的住宅,并且责备他们。

  所以郈昭伯也怨恨平子。

  臧昭伯的叔伯兄弟会在臧氏那里诬陷别人,臧氏逮了他。平子发怒,拘留了臧氏的家臣。将要在襄公庙里举行禘祭,跳万舞的只有两个人,多数人到季氏那里跳万舞去了。臧昭伯说:“这就是所谓不能在先君的宗庙里酬谢先君。”大夫们于是也怨恨平子。

  季公亥向公为献弓,并且和他在外面射箭,商量要去掉季氏。公为告诉了公果、公贲。公果、公贲派随从僚报告昭公。昭公已经睡下了,要拿起戈来击僚,僚就跑了。昭公说:“逮住他!”但也没有正式下命令。僚害怕不敢出门,几个月不去朝见昭公。昭公没有发怒。又派他去说,昭公拿起戈来吓唬他,他就跑了。又派他去说,昭公说:“这不是小人管得着的。”公果自己去说了,昭公把话告诉臧孙。臧孙认为不好办,告诉了郈昭伯。郈昭伯认为可以,劝昭公干。昭公告诉子家懿伯。

  懿伯说:“坏人们让君王侥幸行事,事情如果不能成功,君王蒙受坏名声,这是不能做的。丢掉百姓已经几代了,以此要求事情成功,这是不能保证的。而且政权在人家手里,恐怕是很难算计他的。”昭公让懿伯下去,懿伯回答说:“下臣已经听到命令了,话如果泄漏,下臣会不得好死的。”于是就住在公宫里。

  叔孙昭子去到阚地,昭公住在长府里。九月十一日,攻打季氏,在大门中杀死公之,攻了进去。平子登台请求说:“君王没有调查下臣的罪过,派官吏用武力讨伐下臣,下臣请求待在沂水边上让君王调查。”

  昭公不答应。请求囚禁在费地,也不答应。请求带着五辆车子逃亡,昭公也不答应。子家子说:“君王还是答应他吧!政令从他那里出来已经很久了,贫困百姓靠他吃饭的很多,和他一党的人也很多了。太阳下山以后坏人是否会冒出来,还不知道呢。大家的怒气不能让它积聚,积聚而不妥善处理,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的怒气积聚起来,百姓将会发生叛变之心。他们发生叛变之心,和有同样要求的人会纠合在一起。君王必然要后悔的!”昭公不听。昭伯说:“一定要杀了他。”

  昭公派郈昭伯迎接孟懿子。叔孙氏的司马鬷戾问他的手下人说:“怎么办?”没有人回答。又说:“我是家臣,不敢考虑国家大事。有季氏和没有季氏,哪一种情况对于我有利?”大家都说:“没有季氏,就是没有叔孙氏。”鬷戾说:“那么就去救援他吧!”率领手下人前去,攻破西北角进去。昭公的亲兵正解去皮甲拿着箭筒盖蹲着,鬷戾就把他们赶走了。孟氏派人登上西北角,望季氏。望的人看到叔孙氏的旗子,把情况报告孟氏。孟氏抓了昭伯,将他在南门的西边杀了,就乘势攻打昭公的亲兵。子家子说:“臣下们假装是劫持君王的人,背着罪名出国,君王留下来。意如事奉君王,就不敢不改变态度。”昭公说:“我不能忍受。”便和臧昭伯去到祖坟上辞别祖宗,并且商量逃亡的事,动身走了。

  十一月十三日,昭公逃亡到齐国,住在阳州。可悲的是昭公直到最后仍执迷不悟。

  齐宣王喜欢射箭,他常跟人们说,自己能开强弓硬弩。其实他使用的那张弓,最多也不过三石的力量。他把他那张弓拿出来让手下的人看,手下的人试着拉一下,没等拉满就停了下来,假装拉不动了。并且都说:“这张弓的力量不下九石,若非大王谁能拉得动呢?”于是宣王就非常高兴。然而,齐宣王使用的弓实际只有三石的力量,而他一辈子都以为有九石。  【原文】以疏间亲,宋有伊戾之祸;[《左传》: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长而美。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姬纳诸御,嬖,生佐,恶而婉。

  太子痤美而狠,合左师畏而恶之。宋寺人墙伊戾为太子师,无宠。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太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二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  至,则欿,用牲,加书,徵之,而聘告公,曰:“太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太子。太子曰:“唯佐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太子。公徐闻其无罪也,乃烹伊戾。间,去声。间为居其间也。]以邪败正,楚有郤宛之诛。[《左传》:郤宛直而和,国人说之。鄢将师为右领,与费无极比而恶之。令尹子常赂而信谗,无极谮郤宛焉,谓子常曰:“子恶欲饮子酒。”又谓子恶:“令尹欲饮酒於子氏。”子恶曰:“我,贱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吾无以酬之,若何?”无极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取五甲五兵,曰:“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后以酬之。”及飨日,帷诸门左。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子恶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子必无往!且此役也,吴可以得志。子恶取赂焉而还;又误群帅,使退其师,曰:‘乘乱不祥。’吴乘我丧,我乘其乱,不亦可乎?”令尹使视郤氏,则有甲焉。不往,召鄢将师而告之。将师退,遂令攻郤氏,且之。子恶闻之,遂自杀也。国人弗,令曰:“不郤氏,与之同罪。”或取一编菅焉,或取一秉秆焉,国人投之,遂弗也。令尹炮之,尽灭郤氏之族党,杀阳令终与其弟完及佗,与晋陈及其子弟。晋陈之族呼于国曰:“鄢氏、费氏自以为王,专祸楚国,弱寡王室,蒙王与令尹以自利也。令尹尽信之矣,国将如何?”令尹病之。后杀费无极与鄢将师,尽灭其族,说于国也。]  【译述】起初,宋国的芮司徒生了个女儿,皮肤红而且长着毛,就把她丢在堤下。共姬的侍妾捡了回来,就给她命名叫做弃。弃长大了很漂亮。宋平公向共姬问候晚安,共姬让他吃东西。平公见到了弃,细看,觉得漂亮极了。共姬就把她送给平公做侍妾。弃受到宠爱,生了佐,长得难看,但性情和顺。太子痤长得漂亮,但心很狠毒,左师对他又害怕又讨厌。  寺人惠墙伊戾做太子的内师而不受宠信。秋天,楚国的客人到晋国聘问,经过宋国。太子和楚国的客人原来相识,请求在野外设宴招待他,平公就让他去了。伊戾请求跟从太子。平公说:“他不讨厌你吗?”伊戾回答说:“小人事奉君子,被讨厌不敢远离,被喜欢不敢亲近,恭敬地等待命令,岂敢有三心二意呢?太子那里即使有人在外边伺候,却没有人在里边伺候,下臣请求前去。”平公就派他去了。到那里,就挖坑,用牺牲,把盟书放在牲口上,并且检查一遍,伊戾驰马回来报告平公,说:“太子将要作乱,已经和楚国的客人结盟了。”平公说:“他已经是我的继承人了,还谋求什么?”伊戾回答说:“想快点即位。”平公派人去视察,真有这些现象。平公向夫人和左师询问,他们都说:“的确听到过。”于是平公囚禁了太子。太子说:“只有佐能够使我免于灾难。”召请佐并让他向平公请求,并说:“到中午还不来,我知道就要死了。”左师听到了,就和佐说话说个没完没了。过了中午,太子就上吊死了。

  佐被立为太子。后来平公慢慢地听到痤没有罪,就把伊戾给煮了。

  郤宛正直而温和,国内的人们很喜欢他。鄢将师做右领,和费无极勾结,憎恨郤宛。令尹子常贪财而相信诬蔑别人的话,费无极就诬陷郤宛,他对子常说:“郤宛要请您喝酒。”又对郤宛说:“令尹要到您家里去喝酒。”郤宛说:“我是下贱的人,不足以让令尹屈尊前来。令尹如果愿意屈尊而来,赐给我的恩惠就太大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奉献给他,怎么办?”费无极说:“令尹喜欢各类皮甲武器,您拿出来,我来挑选。”费无极选取了五领皮甲、五种武器,说:“你把这些东西放在门口,令尹来了,一定要观看,你就乘机献给他。”等到举行享礼的那一天,郤宛把皮甲武器放在门边的帐幔里。费无极却又对令尹说:“我几乎让您遭祸。郤宛打算对您下毒手,皮甲和武器都放在门口了。您一定不要去!而且这次潜地的战役,本来可以打败吴国,郤宛受了贿赂而回来;又贻误将领们,让他们退兵。他说:‘乘人动乱而进攻,不吉祥。’吴国乘我们有丧事,我们乘他们的动乱,不也是可以的吗?”令尹让人到郤氏那里观察动静,果然看到了有皮甲和武器在那里。于是令尹不再前去,他召见鄢将师把情况告诉他。鄢将师出来,就下令攻打郤氏,而且放火烧他的家。郤宛听到消息,就自杀了。国内的人们不肯放火,鄢将师下令说:“谁如果不烧郤家,就和他同罪。”有人拿着一张席子,有人拿着一把谷草,国内的人们都拿来扔了,因此没有烧着。令尹派人烧了郤家,把郤氏的族人、亲属全都消灭,杀了阳令终跟他的弟弟完和佗,还杀了晋陈和他的子弟。晋陈的族人在国都里喊叫说:“鄢氏、费氏以君王自居,专权而祸乱楚国,削弱孤立王室,蒙蔽君王和令尹来为自己牟利,令尹全都相信他们的话了,国家将要怎么办?”令尹很担心。后来他下令杀掉了鄢将师和费无极,诛灭其九族,以取悦于国人。

  【原文】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黄石公曰:“迷而不返者惑。”言暗弱不明之主,庸愚无察之君,荒迷惑乱,拒贤听谗,致此耳。]忠臣,孝子,之可泣冤。[忠臣,谓郤宛也,孝子,谓宋太子痤也。言宛之忠、痤之孝,终被诬诳屠戮,甚可为哀泣冤枉矣。]  【译述】这就是那些昏庸不明的君主,荒迷惑乱,远拒贤良,听信小人的谗言,以致于这样。因为有小人从中作梗,他们对上进谗,对下诬蔑,所以有许多忠臣孝子被诬陷,实在是冤枉啊!这些都是人主轻信小人,听信谗言的结果。  【原文】故藂兰欲茂,秋风败之;[《文子》曰:日月欲明,浮云蔽之;藂兰欲茂,秋风败之。藂,聚也。谓聚生之芳兰,将欲茂盛之时,竟被秋天凄然之风败落之矣。以此喻谗害良也。]王者欲明,谗人蔽之。[《素书》曰:“有过不知者蔽。”君王方欲明察,竟被谄佞之小人蔽障之耳。此谓庸暗之主,非英明之君也。]此奸佞之危也。[言此乃奸邪谄佞之危险也。]斯二者,危国之本。[二者指以疏间亲、父杀其子,以邪败正、君族其臣。故云斯二者是倾覆国家之本耳。]

  【译述】兰花一旦长得茂盛,就会被凄冷的秋风吹落。这就像忠良之臣往往被小人用谗言陷害一样;君王本来很想明察是非,但往往被小人蒙蔽耳目,不能成为英明之主。这就是奸臣、谗佞之人的危害。以上说的这两个方面,是倾覆一个国家的最大的隐患。

  【原文】砥躬砺行,莫尚于忠言;[《尚书》:高宗谓傅说“若金,用汝作砺。”砺,磨石也。所以磨利于其器,以喻人君欲磨利躬行者,无有加其忠直之言耳。]败德败正,莫逾于谗佞。[败坏大德正理者,无过于奸谗。“败德败正”是对“砥躬砺行”也,不当作两“败”字。《书》曰:“反道败德。”恐其传写之讹,然上“败”字当作“反”字。]

  【译述】所以说,人君如果想磨练自己,提高自己的修养,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正直的臣子,倾听忠直之言;相反,败坏大德,背离正理,没有再比谗佞小人更厉害的了。

  【原文】今人颜貌同于目际,犹不自瞻,[东莱先生有曰:“察秋毫之末者,不能自见其睫际。”际犹睫也。睫,目际毫,至近目,而自不见也。]况是非在於无形,奚能自睹?[谓以显然形体见于外者,犹不能鉴识,何况是非在于冥然无形质之间乎?]

  【译述】一个人的容颜相貌就长在眼睛的附近,人还无法自己审视自己,而况一个人的是非得失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怎么能够轻易觉察呢?

  【原文】何则饰其容者,皆解窥于明镜;修其德者,不知访于哲人。讵自庸愚,何迷之甚![大公《阴谋》曰:“以镜自照者,见形容;以人自照者,见吉凶。”《韩非子》曰:古之人目短于自见,故以镜观面;智短于自知,故以道正己。故镜无见疵之罪,道无明过之怨。目失镜则无以正须眉,身失道则无以知迷惑。既解窥形于明镜,不知问道于哲人,是愚惑之甚也。]【译述】人们在修饰打扮自己的容颜的时候,都懂得去照镜子。但在修养自己的德行的时候,就不懂得去向明道的哲人请教。这是何等的愚蠢和迷惑啊!  【原文】良由逆耳之辞难受,顺心之说易从。[后汉《左雄传》曰:臣闻人君莫不好中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正直之辞逆其耳而不领,依阿之说随其心而即行。]很难受者,药石之苦喉也;[《汉书》子房谓高祖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此之谓也。]此易从者,鸩毒之计口也![徐惠曰:“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鸩毒。”鸩,毒鸟也。以羽入酒,饮之即死。《左传》曰:宴安鸩毒。谓谗谄依阿之言,虽听之顺,而如口食其甘物,岂知中有鸩毒之祸乎!]

  【译述】一般人都是对逆耳良言难以接受,对顺自己心意的话易于听从。殊不知那些你不爱听的话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那些你爱听的话,虽然像美味一样甘甜,岂知其中有鸩毒只祸!

  【原文】明王纳谏,病就苦而能消;暗主从谀,命因甘而致殒。[李固贻书黄琼曰: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小雅》诗曰:“盗言孔甘,乱是用。”此之谓也。孔,甚也。甘,美也。,进也。此诗刺幽王也。  谓小人其言甚美,幽王听信之,祸乱用是进益也。,音淡。殒,丧也。]可不诫哉!可不诫哉![太宗于此,为忧为惧,至深至切,故更三禁约之也。言为人君者,见如此谄佞祸乱之惨酷,岂可不惧之哉!诫,惧也。又,约束也。]

  【译述】因此,英明的君主能够听取别人的意见,就像人有了病而能去吃药,疾病能够被消除;昏暗的君主却听从谄佞小人的阿谀奉承,就好象喝味道甘甜的毒药一样,因此而送了命。

  为人君者,既知谗佞祸乱的危害如此之大,那么就一定要警惕啊!

  一定要警惕!

  去谗释评不听信谗言其实是纳谏的另一个方面。作为帝王,虚心纳谏是美德,但帝王必须具备纳谏的素质,即要能够分清什么是谏,什么是谗;哪种人是好人,哪种人是小人。否则,如果皇帝自己昏聩无能,就容易忠奸不分,错把谗言当成忠言,这样的“纳谏”就不如不纳了。

  由此说来,纳谏再往前错走一步就成了信谗!

  有一次,唐太宗对房玄令和杜如晦说:“我听说自古以来帝王能够顺应天意,使天下太平,都是贤臣辅助的功劳。我最近广开言路,希望能听到谏诤,但是我发现所有奏事的人,多揭发攻击百官的短处,那些意见细小得没有采纳的必要。我曾考察历代帝王,如果国君怀疑臣下,那么臣下的意见国君就很难了解,如此而想让臣下竭忠尽力,怎么可能呢?那些没有见识的人,只知道进谗言毁谤别人,离间君臣关系,实在对国家没有什么好处。从今天开始,凡上书揭发他人细小错误的,应当按毁谤罪论处。”

  可见信谗不光起不到纳谏的作用,反而对国家有相当大的危害。唐太宗把“去谗”专门列为《帝范》中的一篇,指出小人和谗言是祸国之大害,切切告诫子孙一定要提高警惕。

  在贞观初年的时候,唐太宗就对大臣们说:“我看前代善进谗言的奸佞小人,都是国家的害虫。他们花言巧语,结党营私,昏庸的国君没有不被他们迷惑的,忠臣孝子因此而泣血含冤。这类事情多得举不胜举。至于距离现在很近的北齐和隋朝时候的谗巧之人惑主的事情,更是耳闻目睹。律明月是北齐的优秀将领,威震敌国。北周每年冬天都要凿碎汾河上的冰,就是担心北齐的兵渡河。后来,律明月被祖孝徵谗言陷害而死,北周才有了吞并北齐的意图。隋朝的高颎有治理国家的卓越才能,他辅助隋文帝完成了霸业,当隋朝的丞相二十多年,隋朝依赖他使国家太平。可是隋文帝听信妇人的巧言,一味排斥他,后来他竟被隋炀帝杀害,隋朝的法制政令从此衰败。另外,隋太子杨勇统帅军队、代理朝政,前后二十年,本来早已确定了太子的名分。宰相杨素欺骗皇上,谗害忠良,离间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祸乱的源头由此开始。隋文帝听信谗言,最终祸及自身,国家也很快就灭亡了。古人说:‘世道混乱则谗巧得逞。’实在不是妄言啊!前代史书说:‘猛兽占有山林,人民就不敢去采摘野菜;正直的臣子立于朝廷,奸佞之人不敢玩弄阴谋。’这就是我所期待于你们各位的。”

  魏征接应说:“《中庸》上说:‘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谨慎,在听不到的时候也要小心。’孔子也说:‘邪恶善辩的口才能使国家覆灭。’都是为此而发的。臣曾考察自古以来有国家有封邑的人,谁如果接受谗言,忠奸不分,国家必然灭亡。希望陛下警惕这样的事。”

  贞观七年,太宗巡视蒲州,刺史赵元楷督促当地父老穿着黄纱单衣,在路边迎接跪拜,并大肆装饰官署,修建楼阁城墙,想以此求取太宗的宠媚。他还在暗地里准备了百余头羊,数千条鱼,打算送给皇亲国戚。

  太宗获悉后,训斥他说:“朕巡视黄河、洛河,经过好几个州,一切所需都由公家提供。你养羊养鱼,装饰楼宇,这是已经灭亡的隋朝的坏习惯,今天这一套用不上了。朕正是要改变过去的做法的。”因为赵元楷在隋朝的时候就有过邪佞之举,所以太宗说这番话来告诫他。赵元楷既羞愧又害怕,几天不吃饭就死掉了。

  有一次,唐太宗对大臣们说:“太子的老师,自古以来就难以挑选。

  周成王很小的时候,周公和召公做他的老师,成王周围都是贤德之人,他每天都能够听到良好的教诲,能够不断增加仁义道德,因此成王后来成了圣贤之君。秦朝的胡亥就不是这样了,选择了一个奸佞之人赵高做他的老师,每天教给他严厉苛酷的刑法。所以在胡亥即位之后,就诛杀功臣,屠戮亲族,十分暴虐。没几天就落了个国灭身死的下场。由此说来,一个人的善恶确实会受到周围的人的影响。朕长大后交往的人并不是古人所谓‘友直、友谅、友多闻’。但朕即位之后,治理国家,虽然比不上尧舜的圣明,但能够努力做到避免三国吴主孙皓、北齐后主高纬的暴虐。朕并没有沾染什么恶习,这是什么原因呢?”魏征回答说:“中等智慧的人可以为善,也可以做恶;然上等智慧的人自然就不会沾染什么恶习。陛下受命于天,除暴乱,拯万民,哪里是一般人所能损害圣德的?”

  在魏征担任秘书监的时候,有人诬告魏征谋反。唐太宗说:“魏征以前是我的仇人,只是因为他忠于他所侍奉的人,我于是才提拔任用了他,怎么竟会有人诬陷他呢?”太宗竟然不去询问魏征,也不调查,就立刻斩杀了诬告者。这一方面说明了太宗辨别是非的能力,一方面也说明了他对魏征的信任程度。

  唐太宗一生杜绝谗邪,不愧为一代英主。贞观十六年,太宗对谏议大夫褚遂良说:“你是专门记录皇帝言行的官,近来记录我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遂良说:“史官的设置,就是要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好事必定要记录,有过失也不能隐讳。”太宗说:“我现在要努力做到三件事,也是希望史官不至于记录下我的过失。一是研究前代的成败,作为借鉴;二是提拔任用贤能的人,共同制定治国的策略;三是斥退小人,不听信谗言。我要坚持这样做,始终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