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宋江智取清溪洞明 · 施耐庵

睦州没有攻下来，宋军却接连损兵折将，宋江为此伤心不已。这时有人来报，军师吴用和关胜等人，带领一万兵马从水路赶来了。宋江见了吴用等人，说起折损了将领，吴用安慰他：“兄长先放宽心，目前正是捉拿方腊的时候，要以国家大事为重。”第二天，宋江下令再次攻打睦州，让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人往北门攻打，让凌振把火炮打入城里去。那火炮飞进城里，震得地动山摇，吓得城中兵马魂飞魄散，先乱了阵脚。郑魔君带着十多名将领和一万精兵出城迎敌。包天师拿了一把椅子，和祖丞相等一群人坐在城头上观看。郑魔君骑着马出阵，大刀关胜出马迎战，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郑彪哪里抵挡得住，只能左躲右闪。包道乙见宋军占了上风，赶紧作法，嘴里念念有词，只见郑魔君头顶上冒出一道黑烟，黑烟中间站着一个穿金甲的神人，手中提着降魔宝杵，从空中打下来。宋江一看，赶紧叫混世魔王樊瑞也作法，自己也念起天书上破咒的秘诀。只见关胜的头盔上卷起一道白云，白云中间也出现一个神将，和郑魔君头顶的神人打了起来，几个回合之后，便击退了那个金甲神人。这时，关胜一刀就将郑魔君砍死在马下。

这时，宋军的阵营里响起了阵阵炮声。包道乙刚要起身，就被凌振的一个轰天炮打中，死在了城上。方腊的军队大败而归，宋军趁势杀入睦州，夺取了城池，杀了方腊手下的将领，并把他的行宫一把火烧了，财物都赏给了众将，又贴出榜文，安抚百姓。

这时有人传来消息，马麟和燕顺在西门乌龙岭被敌军中的石宝和白钦杀了。宋江痛哭不已，连忙派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人迎战石宝和白钦。关胜等四人接了军令，骑马飞奔到乌龙岭，正遇上石宝的军马。石宝一看到关胜，无心恋战，就让白钦来迎战。白钦哪里是关胜的对手，没多久就败退了。关胜也不追赶，那乌龙岭上在敌军已经混乱起来。原来石宝只顾在东边厮杀，没注意童枢密的大队人马已经从东边杀上岭来。关胜一见岭上大乱，知道有宋军上去了，急忙召集众将，一齐杀了上去。贼人军队被两面夹攻，白钦和吕方在打斗之中双双坠落山岭，同归于尽。石宝见自己再也没有出路，担心被捉拿了受辱，就用劈风刀自刎而死。宋军就此夺取了乌龙岭。

与此同时，卢俊义也攻下了歙州。两方约好了日期，一起发兵攻取清溪县。

方腊听说睦州和歙州都失守了，非常吃惊，当即就传下命令，带上所有的人马准备和宋江决一死战。方腊任命自己的侄儿方杰为先锋，带着副先锋杜微和一万三千兵马准备迎敌。宋江大军离开睦州，往清溪县而来。吴用和宋江商议：“这次我们去攻打清溪县，就怕方腊察觉到了，逃窜到深山野林里，难以抓获。如果要活捉方腊，就必须里应外合，认得方腊本人，还要掌握方腊的行踪，不让他逃跑。”宋江说：“这样就必须有人假装向他投降，才能做到里应外合。之前柴进和燕青去做了内应，还没有消息，现在派谁去好呢？”吴用说：“我觉得派水军头领李俊等人，带上船和粮草，装作向方腊投降，他一定不会怀疑。那方腊是穷乡僻壤出身的人，看到这么多粮食船只，一定会收留。”宋江就让戴宗传令，让李俊等人依计行事。

李俊让阮小五、阮小七扮作艄公，童威、童猛兄弟扮作水手，驾着六十只装满粮食的船，向清溪县驶去。才刚靠近，就有敌军对他们放箭。李俊连忙说自己是带着粮食来投降的。方腊一听这事，信以为真，让李俊当了水军督总管，阮氏兄弟和童氏兄弟当了副总管。

到了清溪县附近，宋江派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位将领去打头阵。众将领刚刚进入清溪县界内，就遇上了方杰的军队。秦明首先出马，和方杰打了起来。方杰虽然年纪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手里的方天画戟也耍得十分熟练，两人打了三十几个回合，也没分出胜负。就在双方斗得正激烈的时候，杜微趁秦明没有防备，拿出一把飞刀朝他掷来。秦明因为急着躲飞刀，被方杰一戟戳下马。可怜秦明就这么被方杰给杀了。

宋江听说秦明死了，大惊失色，一边叫人准备棺材，一边再派人出战。方腊骑着一匹银鬃白马，亲自到阵前督战，看见宋江就在前面，便叫方杰出战，将他拿下。这时，只听见有人送来急报说：“御林护驾都教师贺从龙被卢俊义活捉，宋兵已经杀到后山了。”方腊听了，十分害怕，连忙下令收兵，退回清溪县内，却听到城中火光遍布，喊声连天。原来，李俊、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等人趁机在清溪城里到处放火，一时间城里大乱。方腊连忙带领军马，入城来混战。宋江军队随后赶来，见到城中火起，知道是李俊等人得手了，于是分头冲杀入城。这时卢俊义的兵马也到了，两头接应，双面夹攻清溪城。方腊见城里待不下了，赶紧让方杰护驾，逃到了帮源洞，并派人死守洞口不出去。宋江、卢俊义只能派人将洞口团团围住，却没有办法进去。

方腊被围困了许多天，心中无比烦闷。忽然有人启奏说：“大王，臣深蒙主上的恩德，无以为报，愿借一队人马击退宋兵。”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江派去做内应的柴进。原来柴进受了宋江的指令，改名柯引，带着燕青一起假装去投奔方腊。方腊十分喜欢他，还把女儿许配给他。见驸马自愿领兵出战，方腊十分高兴，当下就调拨了兵马给他。柴进一出马，宋江派花荣来迎战。吴用说：“柴进是个讲道义的人，应该不会忘本。”果然，对阵的时候，柴进悄悄暗示花荣：“兄长先假装被我打败，来日我们再商议计谋。”花荣跟他过了几招，假装打不过，退了回去。柴进喝道：“手下败将，我不追赶你了。你们那边还有别的厉害人物吗？叫出来和我交战。”吴用说：“让关胜出战。”关胜挥舞着青龙偃月刀赶来交战，柴进上来斗了几个回合，关胜也假装败退。接着朱仝出战，也装作被柴进打败了。宋江不得不带兵向后退了十里路。

方腊听说驸马英勇退敌，十分高兴，命人摆下御宴，亲自向他敬酒，说：“没想到驸马竟如此文武双全！寡人以为驸马只是个文弱书生，要是早知道驸马如此英雄了得，也不至于折损了这许多州郡。还望驸马大展奇才，诛杀贼将，重建基业，与寡人共享富贵荣华！”柴进说：“主上放心。作为臣子就应该尽忠报效国家。明天请圣上亲自来观战，看我怎么斩杀宋江等人。”

第二天，宋江传令，吩咐诸位将领：“今天这一战非比寻常，十分紧要。你们只要看那边柴进骑马回撤，就趁机杀入洞中，捉拿方腊，不得延误。”

这天方腊带着一帮手下，登上帮源洞山顶，给驸马助威。柴进身后跟着燕青，正要出战，方杰抢先说：“都尉先等一等，看方某先斩下宋军一名将领，然后都尉再出马，领兵杀敌。”方杰首先出来交战，与关胜打了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这时，宋江派了花荣出战，方杰以一敌二，虽然被打得左躲右闪，还是毫无惧意。宋江又派李应和朱仝前去帮忙。方杰见他们四个一起来围攻他，这才调转马头往回跑，没想到被柴进拦住，一枪刺落马下，柴进身后的燕青赶上来，一刀就把他杀了。方腊的将领们见到这样的情景，吓得纷纷逃跑。柴进大声宣布：“我不是什么柯引，我是宋江部下的小旋风柴进。如果有人活捉方腊，必当重赏；投降的人可免除一死，抗拒的人全家都要斩首。”说完便领着众人杀入洞中。

方腊见驸马杀了方杰，知道情况有变，便向深山里逃去。宋江带着人杀进洞里，放了一把火，将方腊的宫苑烧得干干净净。阮小七带人杀入内苑深宫，搜出一箱方腊伪造的龙袍。阮小七看见上面都是珍珠宝石，龙凤锦文，心想：“方腊都可以穿，我也来试试。”便穿上它，戴上皇冠，骑着马跑了出去。宋军将士还以为是方腊，围过来一看，原来是阮小七，纷纷大笑起来。童贯的两个手下见了，骂道：“你这个样子，难道是想学方腊不成？”阮小七听了大怒，正要跟他们打起来，呼延灼急忙上来劝阻。宋江得知这件事，连忙喝令阮小七脱下那件龙袍，上前劝和。童贯的两个手下虽然没有再追究，却怀恨在心。

方腊从帮源洞的山顶逃脱后，便躲进了深山老林之中，脱掉朝服和靴子，一路翻过五个山头。这时，他发现前面有一间茅草屋，正想过去讨些饭吃。忽然从松树背后走出来一个胖大和尚，用一根禅杖将他打翻在地，用绳子绑了起来。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花和尚鲁智深。宋江见方腊被活捉，立即命人将他押解回京。

宋江成功平息了方腊叛乱，带领众人赶回东京，途中经过杭州，便将军队驻扎在城外的六和塔。鲁智深和武松在寺中的一个僧房里休息，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江上响起一片潮声，像打雷一样。鲁智深是关西人，没听过江水涨潮的声音，还以为是战鼓在响，贼人来袭，便跳起来，拿着禅杖冲了出去。众僧人觉得奇怪，问他要干什么。鲁智深说：“洒家听见战鼓在响，正要出去杀敌。”僧人们都笑起来，说：“师父听错了，这不是战鼓的声音，而是钱塘江的潮信。”鲁智深恍然大悟，笑着说：“我师父智真长老曾送给我四句偈语，里面有一句‘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的话。我想既然遇见了潮信，就应该圆寂了。”于是，他叫寺里的僧人烧好了热水，洗干净身子，换上一身御赐的僧衣，又点上一炉好香，当宋江等人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火化了鲁智深以后，武松对宋江说：“小弟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了，不愿再回京朝见圣上。我准备将身上的金银财宝全都捐献给六和寺，并在这里出家。哥哥请功的时候，不要写小弟的名字。”宋江答应了他的请求。从此以后，武松就在六和寺出家，一直活到了八十岁。

半个月之后，宋江等人整点军马准备回京，没想到林冲突然中风瘫倒，杨雄也因为背疮发作去世了，时迁又得了绞肠痧而死。宋江得知，感伤不已。又有人来报说，杨志也死了，葬在了丹徒县。林冲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宋江只好将他留在六和寺，托武松照看。半年之后，林冲也病逝了。

回京的路上，燕青私下对卢俊义说：“小乙自幼跟随主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天所有的大事都已经完成，想和主人一起辞了官职，隐姓埋名，找个僻静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主人觉得怎么样？”卢俊义说：“自从梁山泊归顺朝廷以来，我们身经百战，死了很多兄弟，我们有幸活下来，正要衣锦还乡，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去隐居呢？”燕青说：“只怕朝廷容不下你。”卢俊义说：“我不曾有半点异心，朝廷怎么会辜负我呢？”燕青见没办法说服卢俊义，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宋江的大军经过苏州的时候，李俊假装中风，倒在床上。宋江亲自领着医生来诊治。李俊说：“哥哥不要耽误了回京的期限，免得朝廷怪罪。我只需童威、童猛两兄弟照看就可以了，等病好了以后，马上就回去找你。”宋江只好答应他。等众人走了以后，李俊就带着童威、童猛和费保等人一起打造船只，出海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