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吧>国学名著>太平广记>第二百六十三章 嗤鄙五

《太平广记》第二百六十三章 嗤鄙五宋代 · 李昉

宇文翃 韩简 胡令 杨铮 谢柴书 郡牧 张咸光 长须僧 道流 三妄人 周韦二子不识镜 啮鼻 助丧礼 外学归 行吊 痴婿 鲁人执杆 齐人学瑟 市马 昭应书生

宇文翃

唐(唐字原空缺,据许本补)进士宇文翃,深慕上科。有女及笄,国色。朝中令及第者,求之不得。时窦年四十(求之至四十九字原空缺。据许本补。)余,方谋继室,兄回为谏议,能为人致登第(能为人致登第六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遂娉女于璠,为言于回矣,果有所获。相公韦公说,即其中表,甚鄙之。因(果有至因十六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滑台杜志名,时有丧遭火,几棺柩,家人云:“老鼠尾曳火入库内,(家人至库内十一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因而延燎。”杜谓宇文曰:“鱼将化龙,雷为烧尾。近日老鼠亦(雷为至鼠亦九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有烧尾(尾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之事。用以讥之,(之字原空缺。据《北梦琐言》四补)。(出《北梦琐言》)

唐朝进士宇文翃,急切地盼望复试任官(唐朝科举制度,应试考中只称及第,再由吏部复试而考中者,方可选任官职)。他有一个儿女已到了出嫁的年龄,生得异常美丽,使那些当朝的进士们,也求亲而不能获得。当时窦璠已四十多岁,正打算要续妻,他的哥哥窦回在朝中任谏议大夫,能设法使人复试获中。于是宇文翃把女儿嫁给了窦璠,窦璠把宇文翃的事说给了窦回,果然使他获得官职。相公韦公说即是他的表兄弟,也很鄙视他。当时有一家办丧事遭火灾,几乎把棺柩也烧毁,那家的人说是老鼠尾巴把火带进了库房,而使火蔓延开的。于是滑名人杜志名对宇文翃说道:“鱼将化龙,雷为烧尾(设宴祝贺),近日竟然老鼠也有烧尾(唐时士人登第或升官都要设宴祝贺、称烧尾)的事。”这是用来讽刺他的。

韩 简

唐魏博节度使韩简性粗质,每对文士,不晓其说,心常耻之,乃召一孝廉讲《论语》。至《为政》篇,翌日谓诸从事曰:“仆近方知古人淳朴,年至三十,方能行立。”外有闻者,无不绝倒。(出《北梦琐言》)

唐朝时,魏博节度使韩简粗朴而没文化,每次与文人们对话都不明白人家说些什么,内心总觉得很羞愧,于是请来一个举人为他讲《论语》,讲到了《为政》篇,第二天便对下属们说:“我近来才知道古代的人是很淳朴的,年龄到了三十方能行走站立。”外边有听到的人,无不俯仰大笑。

胡 令

奉先县有令,姓胡,忘其名。渎货靳食,僻好博奕。邑寄张巡官,好尚既同,往来颇洽。每会棋,必自旦及暮。品格既停,略无厌倦。然宰君时入中门,少顷,又来对棋。如是日日,早入晚归,未尝设食于张,不胜饥冻。潜知之。时入盖自食而复出,及暮辞宰曰:“且去也,极是叨铁。”胡唯唯而已。张去,胡忽思之曰:“此人相别云:‘极是叨铁’,出何文谭?”急令追之。既至,问:“明公适云‘极是叨铁’。其义安在?”张复款坐,谓曰:“长官岂不知有叨铁耶?”曰:“不知。”曰:“还见冶炉家,置一铁攒长杖乎?只此是。炉中猛火炎炽,铁汁或未消融,使此杖时时于炉中橦猛火了,却出来,移时又橦猛火了,却出来,只此是叨铁也。”言讫而去。胡入室,话于妻子。再三思之,方知讽其每日自入,噇猛火了,却出来棋也。凡靳食倦客之士,时人多以此讽之。(出《玉堂闲话》)

奉先县曾有一个姓胡的县令,已不详其名字了。此人贪财而又不舍得吃,特别喜好下棋。寄居于城里的张巡官,爱好与他相同,因此往来很融洽。每次来下棋,必然是从早一直下到晚上,高低不相上下,丝毫不觉厌倦。然而胡县令有时便进中间的房门里去一趟,过一会儿,再出来继续下棋。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早来晚走,胡县令也没有让张巡官吃过一顿饭,张巡官自然会觉得十分饥寒。后来张巡官终于在暗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便也时而入中门去吃一通再出来下棋。到了晚上向县令告辞说:“且去也,极是叨铁(叨扰)。”胡县令也只是顺嘴答应了几句,等张巡官走后,他忽然想到:“此人告别的时候说,‘极是叨铁’,出于哪篇文章?”于是立即叫人去追回来。等把张巡官追回来之后,胡县令便问他刚才说的“极是叨铁”是什么意思,张巡官慢慢地坐下来对他说道:“长官难道还不知‘叨铁’吗?”胡县令说:“不知道。”张巡官说:“你见过炼铁炉用的一种铁制的长棍吧,就是这个。熔炉里烈火炽热,铁水中也有没熔化的,就使用这种铁棍时常探进炉中去捅火烧,之后退出来,过一会儿再用它去捅捅火,再退出来,只有这样才是叨铁。”说完便走了。胡县令进屋里,把此话说给妻子,再三思考,方明白是在讽刺自己每天进厨房猛吃一顿,退出来再下棋这件事。当时,凡是有舍不得给客人吃饭而让人家饿肚疲劳的人,人们都用这句话去讽刺他。

杨 铮

蜀秀才杨铮(铮音竹觥反,自言杨铮不均,驷马奔郑,是以字奔郑),行恶思,或故作落韵,或丑秽语,取人笑玩。装修卷轴,投谒王侯门,到者无不逢迎。雄藩火幕,争驰车马迎之。铮每行,仆马甚盛,平头骑从骡,携书袋。偏郡小邑,尤更精意承事之,虑其谤渎。黔南节度使王茂权,聪明,有文武才。四方负艺之士,罔不集其门。召铮至,饬东阁,尽礼待之。时令贡恶诗,以为欢笑。诸客(客字原空缺,据黄本补)请召,有不得次者,以为怏怏。茂权一日忽屏(忽屏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从谓之曰:“秀才客子,当州必欲咨留,相伴至罢镇同归,可乎?如可,则当(则当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奉为卜娶,所居(居字原空缺,据黄本补)奉留。”铮欣然从之。权令媒氏与问名某氏(名某氏三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之属。至于成迎,筵宴(筵宴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为备焉。仍邀请从事赴会,铮亲见女(见女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容质异常端丽。及成礼,遽遭殴(殴字原空缺,据黄本补)辱,左右婢仆,皆是扶同共(扶同共三字原空缺,据黄本补)相毁詈,不胜其苦。乃是茂权诈饬无须少年数辈,皆浓装(皆浓装三字原空缺,据黄本补)艳服以绐之。然后茂权自赴会大笑。此后复就茂权。屡自(屡自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乞一邑。初有难色,宾从其谘,方许之。遂命给蕳署。及其治(期治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行李,择良日辞谢。本邑迎候人力,自衙门外至通衢。忽有二健步,手执一牒,当街趋拽下马,夺去中带,云:“有府(府字原空缺,据黄本补)断,摄官送狱,荷校灭耳!”茂权遂诈作计,赠遗二夫,令脱逃(逃字原空缺,据黄本补)而遁。潜藏旬日,方召出之。军州大以为笑。(出《王氏见闻》)

四川有个秀才叫杨铮,尽想些坏点子作弄人。或者在诗赋中故意失韵,或者是秽语脏话连篇,拿人开玩笑,然后装上卷轴,去拜访王侯官僚。凡是去的地方,无不隆重迎接。就是那些很有雄威的藩镇幕府,也是争相以车马接迎。他每次出行,仆人和乘马都装饰得很华丽,仆人骑骡与他并肩而行,为他带着装书的袋子。地处偏僻的郡或小县。尤其更加精心接待侍候他,主要是怕他进行诽谤和亵渎。黔南节度使王茂权,是个聪明而又文武全才的人,四方身负技艺的名士,无不聚集于他的门下。他召见了杨铮,他叫人收拾东阁给他住,并以礼相待。当时让他献来恶诗,好以此作为欢笑。他把门客都请来,有未排上号的,还因此而很不快活。有一天,茂权忽然屏退随从对杨铮说:“秀才,本州一定想要商量留下你,希望能伴我到罢任后同归故里,可以吗?如果可以,就给你以占卜的方式择女娶妻,东阁仍留给你居住。” 杨铮欣然从命。于是茂权让媒人去问清楚女方的姓名宗属等等。到了成亲那天,宴席早准备好了,于是邀请各位佐官从事来赴婚礼。杨铮亲眼见过那女子,容貌端庄美丽。可是刚举行过婚礼,就遭到她的殴打辱骂,而且左右婢仆,都是帮她一起对他进行毁誉谩骂,使他不胜其苦。其实这是茂权让几个少年人假扮的,让他们浓装艳服以欺骗杨铮。这时茂权才到来,他看到这场面只是大笑,此后杨铮多次来找茂权,每次都乞求放他到一个小城去任职。茂权一开始表示不好办,后来托人来商议,才准许。于是命他到蕳署,到时去充任行李(官员出行时在前开道或在后随从的人)。选择吉日起程告别,那一天,县城迎接他的人从衙门外一直排到大街上。忽然有两个人疾步而来,手中拿着令帖,在大街上当众把杨铮拖下马来,夺去他的中带,说道:“我们有官府的判决书,来拘捕你入狱,核对后将你处死!”这也是茂权用的欺骗之计。杨铮给那两个人送了钱物,才让他脱逃而出,一直潜藏了十天,才叫他出来。幕府的人以此大笑。

谢柴书

唐有内大臣学作别纸言语。凤翔节度使寄柴数车,回书谢云:“蒙惠也愚若干。”(出《卢氏杂说》)

唐朝时有个宫廷内的大臣想学用别种样式的语言,当凤翔节度使给他送来几车柴禾时,他回信谢道:“承蒙你的恩惠,我有很多。”

郡 牧

唐有膏梁子出刺,郡人迎候甚至,前任与之设交代之礼。仪无缺者,二礼生具头冠礼衣,相其宾主,升降揖让。而新牧巑岏踧踖。敛容低视,不敢正面对礼生。及礼毕,使人再三传话,慰劳感谢,皆莫涯其意。翌日,于内阁,从礼生从容,生极惶恐,罔知去就。既坐,颦蹙低语曰:“贤尊安否?”礼生唯唯。又曰:“顷年营大事时,极烦贤尊心力。”生亦懵然。及罢,有亲知细询之,乃曰:“此礼生缘方相子弟,昔曾使他家君,是以再三感谢。且士流中亦有故为轻薄者,亦有昧于菽爽,不能分别者。信而有之。”(出《玉堂闲话》)

唐朝时,有个富豪家的儿子出任刺史,郡城里很多人都出来迎接,前任刺史为他安排了交接仪式。仪式的程序应有尽有,两个礼生都按照礼制头顶礼冠身着礼服,分别相伴宾主,宾主升降进退都以礼作揖让请。而新上任的刺史像登临险峰那样很不安的样子。他紧绷着脸,眼睛一直看着脚下,不敢正面对着礼生。等到仪式完毕,他派人再三传话,表示慰劳和感谢,人们都没有揣度到他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在官府内,新刺史很从容地跟随上那个礼生,礼生很慌恐,不知他要干什么。等到坐下,刺史才皱着眉低声说道:“你家的长辈们可安好?”礼生恭敬地答应着。刺史又道:“近年办理大事时,太烦劳你家长辈用了心力。”此话让礼生也感到糊涂。事后,有知近的人去详细询问,他才说:“这个礼生本是方相(古代出殡时用竹、纸扎糊的高大狰狞的开路神)的子弟,以前我家办丧事曾使用过他家的人。因此才对他再三感谢。如今在读书人之中也有故作轻薄的人,也有愚笨到连菽豆都辨认不出来的人。对于神鬼,你信就有。”

张咸光

梁龙德年,有贫衣冠张咸光,游乞无度。于梁宋之间,复有刘月明者,与咸光相类。常怀匕著,每游贵门。即遭虐戏。方飧则夺其匕著,则袖中出而用之。梁驸马温积谏议,权判开封府事。咸光忽遍诣豪门告别。问其所诣,则曰:“往投温谏议也。”问有何绍介而往,答曰:“顷年大承记录,此行必厚遇也。大谏常制《碣山潜龙宫上梁文》”云:“馒头似碗,胡饼如笠。畅杀刘月明主簿,喜杀张咸光秀才。以此知必承顾盼。”闻者绝倒。(出《玉堂闲话》)

后梁朝龙德年间,有一个身上缺少衣帽的人叫张咸光,到处去行乞讨食。在开封、商丘一带还有个叫刘月明的,与张咸光是一样的人。张咸光的怀中常揣着一个吃饭用的小竹片,每到豪门去讨要,都要遭到虐待和戏弄。刚要吃饭便抢下他的竹片,他便从袖简里再拿出一个来用。当听说驸马、谏议大夫温积去主管开封府时,张咸光便忽然到各豪门贵宅去告别,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去投奔温谏议。”问他是由何人介绍而去,他说:“是近年的‘大承记录’。”此行必有厚遇,在温谏议写的《碣山潜龙宫上梁文》中说:那里馒头似碗,饼如草帽。高兴死了刘月明主簿,喜欢死了张咸光秀才!由此可以知道一定会蒙受他的赏赐。”听到人俯仰大笑。

长须僧

三蜀有长须长老,自言是宰相孔谦子,莫知谁何。不剃发须,皓然垂腹。拥百余众,自江湖入蜀。所在氓俗,瞻骇仪表,争相腾践而礼其足。凡所经曲,倾城而出,河目海口,人莫之测。至蜀,螺钹迎焉。先谒枢密使宋光嗣,因问曰:“师何不剃须?”答曰:“落发除烦恼,留髭表丈夫。”宋大恚曰:“吾无髭,岂是老婆耶?”遂揖出,俟剃却髭,即引朝见。徒众既多,旬日盘桓,不得已剃髭而入。徒众耻其失节,悉各散亡。伪蜀主问曰:“远闻师有长须之号,何得如是?”对曰:“臣在江湖,尝闻陛下已证须陀洹果,是以和须而来;今见陛下将证阿那舍果,是以剃须而见。”少主初未喻,(喻原作预,据许本改)首肯之。及近臣解释,大为欢笑。后住持静乱寺,数为大众论讼,有上足,以不谨获罪。伶人藏柯曲深慕空门,而不知其中猥细。谓是清静,舍俗落发。谨事瓶钵,渐见秽监。诟詈而出,以袈裟挂于寺门曰:“吾比厌俗尘,投身清洁之地,以涤其业鄣。今大师之门,甚于花柳曲,吾不能为之。”遂复归于乐籍。蜀人谓师曰:“一事南(南字原空缺,据黄本补)无,折却长须。”(出《王氏见闻》)

三蜀有一个长胡子老和尚,自称是宰相孔谦的儿子,不知他到底是谁。因不剃胡子,长长的白胡须一直垂到肚子上。跟随他的有一百多人,从江湖上去投奔蜀主。各地的百姓都惊恐地看着他的模样,争相跑来送上优厚的礼物。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都是倾城而出,汇集来的人眼睛多的像长河,嘴多的像大海,有多少人谁也无法测定。到了蜀都,是吹起螺号、击响大钹隆重迎接的。他先去拜见了枢密使宋光嗣。宋光嗣问他:“大师为何不剃胡须?”他答道:“落发除烦恼,留胡表(表明)丈夫。”宋光嗣大为恼恨,道:“我就没有胡子,难道我是个老太婆吗?”于是他只好作揖出来。只要等他剃去胡子,就可领他入朝拜见蜀主。徒弟们又这么多,他犹豫徘徊了十来天,实在不得已才剃掉胡子去进见。这时,徒弟们因耻于他失去气节,都已各自散去。伪蜀主问他道:“远闻大师有长须的称号,怎么这样了?”他回答道:“臣在江湖上曾听说陛下已证须陀舍果,所以是留着胡子来的,现在知道陛下将证阿那舍果,所以就剃掉了胡子来见。”蜀少主开始未听明白,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等到近臣解释清楚,便大为欢笑。后来他做了静乱寺的住持。曾多次为人们辩护雪冤,也有过高徒。后来因不谨慎而获罪。有一个艺人藏柯曲很羡慕佛门,但不知道其中的下流事。因为是清静之地,便舍俗为僧。他一直是严格地按戒律饮食,然而渐渐地发现其中的污秽和淫滥,便大骂而出走。他把袈裟挂在寺院的大门上说:“我很厌烦俗尘,才亲投身于清洁之地,以洗涤那些罪恶。可是今见大师之门,胜过花柳之巷,我再也不能呆下去了!”于是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乐班。蜀人说这个法师是“一旦当了和尚,也只是除去了长胡子罢了。”

道 流

任兴元节判。离秦州乡地,未及岁年,忽有来寻师者。赍亲表施州刺史刘缄封,衣紫而来,兼言往洋州求索。询其行止,云:“某忝窃乡关之分,先于秦州西升观,入道多年。”遂沉吟思之,当离乡日,观中无此道流,深感其命服所求。其人亦匆匆而过。旬月间,自洋源回,薄有所获。告辞之意,亦甚挥遽。遂设计延伫,拂榻止之。夜静,沃以醲醪数瓯,然后徐询之曰:“尊师身边紫绶,自何而得?宜以直诚相告。”对曰:“此是先和尚命服,传而衣之。乃是广修寺著紫僧弟(弟原作身,据黄本改)子,师既殂,乃舍空门,投西升观入道,便以紫衣而服之。”自谓传得本师衣钵,岂有道士窃衣先(先原作之,据黄本改)和尚紫衣?未之前闻。(出《玉堂闲话》)

……任兴元节度判官。他离开秦州家乡还不到一年,忽然来了一个寻找师父的人。此人是带来皇上褒封施州刺史刘缄的,身着紫色袈裟,并说还要到洋州去求化。再问他别的情况,他说:“我有幸愧居于你的家乡,早些年便到了秦州的西升观,已入道多年了。于是沉吟着回忆:当自己离开家乡的时候,西升观并没有这个道士呀。尤其感到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这件皇帝赐给的紫色袈裟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个人也只是匆匆而过,可是不到一个月,道士从洋源回来,只是稍有收获。告辞之意,也很急切。由于一再挽留安排他而站立了很久,不过还留下他并收拾出一张床让他住下。夜深人静,打来几瓯烈酒对饮,后来又慢慢地问道:“尊师身上的紫带(用来系官印的丝带),是从哪里得到的?应该真诚地告诉我。”道士回答说:“这是先和尚的命服,是他传送给我的。我本是广修寺著紫和尚的弟子,师父死后,我便舍弃空门,投奔西升观入了道家,因此便穿上了这身紫色袈裟。”他自称是先师传与了他衣钵,可是哪里有道士得到和尚师父遗赠的紫袈裟呢?真是前所未闻!

三妄人

孙光宪在蜀时,曾到资州,见应贞观李道士,话州有姓赵人,闭关却扫,以廊庙自期。都虞侯阎普敬异之,躬自趋谒。阎魁梧丈夫,赵生迎门,愕眙良久,磬折叙寒温曰:“伏惟貔貅。”阎乃质于先容者,俾询之,赵生曰:“若云熊罴,即须宰相之才,方当此语。阎公止于都头已来,只销呼为貔貅。”人闻咸笑之。又一士自称张舍人。诉于光宪曰:“兄长以术惑我心神。”宪谓曰:“得非盅毒厌胜之术耶?”张曰:“非也,乃用鬼谷子押阖,捭破我心神,至今患心风不禁。”又江陵颜云,偶收诸葛亮兵书,自言可用十万军,吞并四海。每至论兵,必攘袂叱咤,若对大敌。时人谓之“检谱角觝”也。时有行军王副使,幽燕旧将,声闻宇内。颜生候谒,称是同人,自言大志不伸(伸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丧良友也,每恸哭焉。(出《北梦琐言》)

孙光宪在四川时,曾去过资州,会见过那里应贞观的李道士。他说本州有个姓赵的读书人,闭门谢客,以朝廷高官为自己的目标。都虞侯阎普勒觉得这人很怪,便亲自去拜访他。阎普敬身材魁梧,又很有大丈夫气概,赵生开门迎接时,惊愕地看了他很久。赵生十分恭敬地寒暄道:“伏惟(谦词)貔貅(一种猛兽,也比喻勇猛的军队)。”阎普敬对于这样的评价有疑问,就派人去问个明白。赵生道:“如说是熊罴,必须是宰相之才,才能用这样词语;阎公只不过是个都头而已了,只配称作貔貅。”人们听说后都笑了。又有一个人,自称张舍人,他告诉孙光宪说:“兄长用某种技术迷惑我的心神。”孙光宪问他:“是不是用盅毒或者诅咒之术?”张舍人说:“不是。他是把鬼谷子(古代纵横家之祖)画在门扇上,以此来扯破我的心神。直到现在仍患有心风不禁症。”还有个人,是江陵的颜云,偶然得到一本诸葛亮的兵书,便自言可用十万兵吞并天下。每次谈论到兵法,必然是挽袖子大喊大叫,如临大敌,当时人们都说他简直是相扑表演。当时有一位很有指挥作战才能的王节度副使,是幽州燕州一带的老将领,声望传遍天下,颜云曾去拜访过,声称与人家志同道合,说只可惜自己空有大志而没有机会伸展。王副使死后,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经常悲痛地大哭。

周韦二子

周(周字原缺,据黄本补)韦巽,太尉昭度之子也。尪懦昏钝,率由婢妪。仕伪蜀王氏,以事旧优容之,因至卿监。或为同列所讥,云:“三公门前出死鼠。”巽曰:“死鼠门前出三公。”周即蜀相周博雅之子,为王氏驸马都尉,性识庸鄙。国亡后,与贫丐者为伍,俾一人先导爵里于阛阓酒肆,有哀之者,日获三二百钱,即与其徒饮啖而已。咸嗟叹之。(出《北梦琐言》)

周韦巽,是太尉周昭度的儿子。人很懦弱愚钝,做任何事都要听从婢女的。他在伪蜀主的朝廷做官,由于他过去侍奉过伪蜀主而有老交情,伪蜀主对他很宽容,因此而官至卿监。他常被同僚们所讥讽,有人讽刺他说:“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之公)门前出死鼠。”他却“回击”人家说:“死鼠门前出三公。”还有个姓周的人,是伪蜀王朝宰相周博雅的儿子,还是伪蜀主的驸马都尉,此人庸俗鄙贱。伪蜀国灭亡后,他便与乞丐为伍。他指使人先把酒从人家装酒的器皿中偷出,再拿到街市的酒店去卖,有怜悯他们的就会花钱买下来。这样每天可得二三百钱。然后就与他的那帮难兄难弟们去大吃大喝一顿。人们对他的行为都很叹息。

不识镜

有民妻不识镜。夫市之而归。妻取照之,惊告其母曰:“某郎又索一妇归也。”其母也照曰:“又领亲家母来也。”(出《笑林》)

有个人的妻了不认得镜子。丈夫买了一个拿回来,妻子拿过来一照,吃惊地告诉她的母亲说:“我丈夫又取回来一个媳妇!”她母亲也去照了照,说道:“还把亲家母也领来了!”

啮 鼻

甲与乙斗争,甲啮下乙鼻,官吏欲断之,甲称乙自啮落,吏曰:“夫人鼻高耳口低,岂能就啮之乎?”甲曰:“他踏床子就啮之。”(出《笑林》)

甲与乙打架,甲咬下了乙的鼻子,有个官吏正想要给他们断案,甲却说是乙自己把鼻子咬掉的。官说:“人的鼻子在高处,而嘴在低处,怎么能够咬到它呢?”甲说:“他是登上床去咬的。”

助丧礼

有人吊丧,并欲赍物助之,问人:“可与何等物?”答曰:“钱布帛。任君所有尔。”因赍大豆一斛,置孝子前,谓曰:“无可有,以大豆一斛相助。”孝子哭孤穷奈何,曰:“造豉(豉原作鼓,据黄本改)。”孝子又哭孤穷,曰:“适得便穷,更送一石。”(出《笑林》)

有个人要去吊丧,并想要送些礼物帮助他们,向别人打听可以送些什么东西。别人告诉他:“钱、布或绸缎,不管任何东西只要你有都可。”于是送去一斛大豆,放在孝子面前。他对孝子说:“没有可以拿的,送一斛大豆帮帮你吧。”孝子哭述说我这么孤单穷困可怎么办。那人说:“你可以做豆豉。”可孝子还哭又孤单又穷困,那人道:“是相当穷困。”又送来一石大豆。

外学归

甲父母在,出学三年而归,舅氏问其学何得,并序别父久。乃答曰:“渭阳之思,过于秦康。”既而父数之:“尔学奚益?”答曰:“少失过庭之训,故学无益。”(出《笑林》)

某人的父母都在世,去外地学习了三年回来,舅舅问他这三年学习有什么收获,并说一说久别父亲有何感受。他回答道:“对舅舅的思念,超过秦康(秦康公的舅舅重耳逃亡在外,后来穆公召他回来时,太子秦康公送他至渭阳并写诗叙别。后人以渭阳表示舅甥)。”接着父亲一一列举了他的不是,并问道:“你学了半天有什么用呢?”他回答说:“小时候得不到父教,所以学业没有长进。”

行 吊

伧人欲相共吊丧,各不知仪,一人言粗习,谓同伴曰:“汝随我举止。”既至丧所,旧习者在前,伏席上,余者一一相髡于背。而为首者,以足触詈曰:“痴物!”诸人亦为仪当尔,各以足相踏曰:“痴物!”最后者近孝子,亦踏孝子而曰:“疾物!”(出《笑林》)

几个粗人要一起去吊丧,可是谁也不懂得吊丧的礼节,其中有一个平时说话很粗俗的人对同伴们说:“你们都随着我做就行了。”到了办丧事的人家后,那个人走在最前面,他先趴在席子上,其余的人也随着他依次趴在后面,那个人用脚登了后边的人一下骂道:“蠢物!”大家都以为礼节就该是这样,每个人都登了一脚后边的人道:“蠢物!”最后边的人紧挨着孝子,也登孝子一脚说:“蠢物!”

痴 婿

有痴婿,妇翁死,妇教以行吊礼。于路值水,乃脱袜而渡,惟(惟字原空缺,据黄本补)遗一袜。又睹林中鸠鸣云:“喒締咕。”而私诵之,都忘吊礼。及至,乃以有袜一足立,而缩其跣者,但云:“喒締咕。”孝子皆笑。又曰:“莫笑莫笑,如拾得袜,即还我。”(出《笑林》)

有一个傻女婿,岳父去世,媳妇在家时已教给他怎样行吊孝礼。路上遇河,就脱袜子蹚过去,可是不慎丢了一只。他又看到林子里的鸠鸟在“喒締咕”地叫,就默默地背诵鸟的叫声,而把吊孝的礼节全忘光了。到了灵堂,他便用穿着袜子的那只脚站地,把光着的那只脚抬起来,只是说:“喒締咕!”孝子们也都笑了,可他还说道:“别笑别笑,如果拾到袜子,就快点儿还给我。”

鲁人执杆

鲁有执长杆入城门者,初竖执之,不可入;横执之,亦不可入。计无所出。俄有老父至曰:“吾非圣人,但见事多矣。何不以锯中截而入?”遂依而截之。(出笑林)

山东有这么一个人要拿长木杆进城门,一开始是竖着拿,怎么也进不去,后来又横着拿,也是进不去,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一会儿过来一个老头对他说:“我倒不是圣人,但是见的事可多了。你为什么不把它用锯从中间截断再进啊?”于是那人就依照老人说的把木杆截断了。

齐人学瑟

齐人就赵人学瑟,因之先调,胶柱而归,三年不成一曲。齐人怪之,有从赵来者,问其意,方知向人之愚。(出《笑林》)

一个齐(今山东)人跟一个赵(今河北南部)人学弹琴。他为了记好先前学弹琴的调子,就把调节音调的钮柱用胶粘死而回来。可是回来后三年弹不成一个曲子,齐人十分奇怪。有从赵地来的人,他就去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人一看才知道跟前这个人是何等愚笨。

市 马

洛中有大僚,世籍膏梁。不分牝牡。偶市一马,都莫知其妍媸。为驵侩所(所字原空缺,据黄本补)欺曰:“此马不唯驯良,齿及二十余岁。,合直两马之资。况行不动尘,可谓驯良之甚也。”遂多金以市之。侩既倍获利。临去又曰:“此马兼有榅桲牙出也。”于是大喜。诘旦乘出,如鹅鸭之行。及至家。矜衒曰:“此马不唯驯熟,兼饶得果子牙两所。”复召侩,别赠二十。(出《玉堂闲话》)

洛阳城里有个大官,世代都是富豪。此人连牲畜的公母都分辨不出来。偶然间买了一匹马,竟然不知这马是美是丑。当时马贩子欺骗他说:“这匹马不仅很驯顺善良,而且牙口才二十多龄,合起来能值两马的价钱。何况走起路来一点不能拂扬起灰尘,可以说是驯良得很。”于是便以大价钱买下,马贩子也获得了成倍的利钱。临走时马贩子又说:“这马还要有榅桲牙(意为小马驹)快出世了。”于是他非常高兴。第二天早晨他骑上这匹马回来,走起路来简直像鹅鸭一样。回到家里,他炫耀道:“这马不光是驯良,还能得到个小马驹。”于是又把马贩子找来,另赠送二十钱。

昭应书生

唐有德音,搜访怀才抱器不求闻达者。有人于昭应,逢一书人,奔驰入京。问求何事?答曰:“将应不求闻达科。”(出《因话录》)

唐朝时,皇帝颁下恩诏,要遍访那些怀才抱器而又不求功名的人。有人便表示要去应试。有这么一个书生,快马奔驰进入京城,有人问他来京有求于何事,他说:“我是来考取‘不求功名’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