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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五十九回· 李逸侯

第五十九回外交失策结金攻辽边将无能丧师纳款两国兵连祸结,直至宣和元年统安城最后一战,宋军大败,刘法被西夏兵追杀,西夏军亦疲于战斗,自行退去;辽国出面从中和解,西夏与宋朝才复修和好,停息战争,各安疆土。童贯却诡奏西夏战败归诚。徽宗大喜,诏罢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熙河六路兵马,升赏童贯等数百人。哪知道边关已萧条不堪,刘法、李明、孟清等将先后败死了呢。不料童贯刚刚班师回朝,蔡京又与他建策联金夹击辽国,说是燕、云唾手可得。徽宗听奏,高兴已极,于是又议出兵北伐。

你道金国是哪一个国家,宋朝怎么忽然和他联军攻取?原来徽宗初年,辽主洪基病死,由孙延禧嗣立,称做天祚帝。在位荒淫,不问政事,国势渐弱。东北有女真部,遂乘时崛起,日见强盛。女真归为靺鞨,号做勿吉,就是古肃慎氏的地方,属于通古斯族。世居混同江,即黑龙江东部。唐朝开元中,部酋始通译中国,拜为勃利州刺史。五代时才改称做女真。那时辽国称霸北方,威行朔漠,女真的南部遂为辽国属土,称做熟女真;北部依然自立,称做生女真。后来生女真部中有完颜部酋长名做乌古鼐的,乃是一时枭雄,遂扩张势力,吞并附近部落。辽国想羁縻他,命为生女真节度使。自是生女真始行设置官属,修弓矢,备器械,渐渐张大起来。

乌古鼐死后,经合理博、蒲拉舒传至盈哥,勇武能战,威声益震。适辽将萧海里谋叛未成,亡人生女真阿克占部,盈哥领兵帮助辽国夹击萧海里,尽破萧海里部众,杀萧海里,函首献与辽主。战阵之间,深知辽兵不经战的情形,便暗存下代辽的心志。盈哥既死,兄子乌雅舒继立,东和高丽,北收诸部,大有与辽争一日雄长之势。

乌雅舒又死,阿骨打袭位,自称做都勃极烈,并不向辽告丧。

辽主遣使诘责,阿骨打怒道:“有丧不能吊,还要来问罪么?”遂拒绝来使,不予接见。不久,阿骨打集兵二千五百人,祷告天地,誓师伐辽,屡战克捷,射死辽大将耶律斜锡,威势震慑辽国。于是阿骨打就按出虎水旁,即皇帝位,建国号做大金,建元做收国,更名做旻。命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斜也及从兄萨拉噶为国论勃极烈。阿骨打既建国称帝,与辽国益不两立,厉兵秣马,更进兵益州,直捣黄龙府。辽兵屡战皆败,金兵遂夺得黄龙府。辽主得报,下诏亲征,起兵七十万往复黄龙府。

金主亦更发倾国之兵,拒守黄龙府东,深沟高垒,先老辽军锐气。也是合当金军成功,忽辽国发生内乱,辽主连夜退兵,金军乘势追击,杀得辽军人仰马翻,斩首五万级,夺得车马帟幄兵械军资无算,大获全胜。

这时辽国计有五京:临潢为上京,辽西为中京,辽阳为东京,幽州为南京,云州为西京。辽主退兵回至东京,内乱已平,方幸无事,忽裨将高永昌又据东京为乱,居然僭号,称做隆基元年。辽主大怒,遣将萧韩家奴、张琳等征讨。高永昌恐不能敌,向金求救。金主遣使复高永昌愿助力攻辽,但须削去僭号,归顺金国。高永昌刚刚尝试帝王风味,岂肯便把它去了,不从金主的命。金主乃遣大将斡鲁,率诸军攻高永昌,将近沈州,恰巧遇着张琳的兵马,两下战争起来。张琳不敌,败阵走了。

斡鲁便乘胜夺取了沈州,进薄辽阳城下。高永昌开城出战,败死长松。斡鲁遂占领东京。辽属东京州县及南路女真部,先后降顺金国。金主即任斡鲁为南路都统,斡伦知东京事。辽主大恐,遣使与金议和,因互争兄弟之称谓,和议不决,局势日即险恶,卒至决裂。蔡京得此消息,便与童贯建议联金攻辽,规复燕、云。徽宗见蔡京、童贯说得攻辽易如反掌,便想起兵。 中书舍人吴时,忙上书谏阻,徽宗未决。布衣安尧臣,便又上疏力谏。疏云:陛下临御之初,尝下诏求言,于是谔士效忠,而憸人乃误陛下,加以诋诬之罪,使陛下负拒谏之谤,故比年天下杜口,以言为讳。乃者宦寺交结权臣,共倡北伐,而宰执以下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臣谓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昔秦始皇筑长城,汉武帝通西域,隋炀帝辽左之师,唐明皇幽、蓟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俨狁,汉文帝备北边,元帝纳贾捐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之谋,其得如此。艺祖拔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狼于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之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约,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则国家幸甚!生民幸甚!

徽宗阅疏,颇为意动,想要罢议北伐了。蔡京、童贯并斥吴时为腐儒,安尧臣越俎上疏为不法,力主联金攻辽,即日北伐。徽宗遂依了蔡京、童贯的主张,遣辽降臣赵良嗣使金通议。

赵良嗣衔命前去,适金主又克取辽上京,金主人城犒师,置酒欢宴,赵良嗣便捧觞为金主寿,大呼万岁不已。金主大悦。赵良嗣因谓金主道:“燕云本是汉家土地,被辽国侵占多年,而今该由敝国取还了。现在敝国愿与贵国协力攻辽,同破他的国度。贵国取中京、大定府,敝国取南京、析津府,南北夹攻,两国都有利益,不很好吗?”金主答道:“很好。但是尔主每年纳给辽国的岁币,破辽之后,须得照样给我,才能如约。不然,我兵强马壮,我宁独力自取中京与南京两处土地。”

赵良嗣唯唯道:“愿依台命!”金主遂写书付赵良嗣,约定金兵自平地松林进趋古北口,宋兵自白沟夹攻。且命勃堇随赵良嗣同来申述前意。徽宗展开金主的来书,闪龙目观看。书云:大金皇帝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盖缘素昧,未致礼容;酌以权宜,交驰使传。赵良嗣言:“燕京本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辽国银绢转交。” 虽无国信,谅不妄言。若将来贵国不为夹攻,即不依得,已许为定,具修寸幅,冀谅鄙悰!

看毕,问蔡京道:“这事可行得?没有后患么?”蔡京奏对道:“万全!万全!” 徽宗遂再遣马政报聘,并复国书。书云: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信介,特示函书。致罚辽国,逖闻为慰。确示同心之好,共图得罪之师,诚意不渝,义当如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依辽旧数,仍约毋听辽讲和。

金主得书,答称照约行事,协议遂定。马政回朝报告经过情形,徽宗即诏童贯整军北伐。金主亦命斜也大兵,自中京进攻泽州。辽国守将已被金兵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固守?金兵一战又拔泽州。辽主正在那鸳鸯泺会猎,得报大惊,即率卫士五千骑,西走云中躲避金兵。斜也乃越青岭,令副将粘没喝出瓢岭,两路会合,径袭辽主行宫。辽主吓得无计可施,只得逃之夭夭,复乘轻骑遁人夹山。金兵乘胜,击败大同援兵,进克西京。斜也一面遣将娄室分徇东胜诸州,一面遣使催促宋军速攻南京。徽宗即命童贯为两河宜抚使,蔡攸为副,统兵十五万出巡北边,遥应金兵。

这时蔡京已奉诏致仕,王黼升任少宰,他便就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

又搜括全国丁财,计口输捐,得钱六千二百万缗,充作兵费。民间膏血,榨取尽净了。童贯、蔡攸即日出师,一路耀武扬威,到了高阳关,途中遇着辽使,谓奉天锡皇帝新命,愿与中朝结好,宁免岁币,请勿加兵。童贯不许,辽使愤然而去。原来这辽国因天祚帝遁人夹山,号令不通,参政李处温与族弟李处能,儿子李奭,外联怨军,内结都统萧干,与诸大臣集番汉诸军,诣都元帅耶律淳府中,引唐朝灵武故事,拥立耶律淳为帝,称做天锡皇帝。

遥降天祚帝为湘阴王。听报宋朝亦出兵来攻,因遣使至童贯军前议和。至是使者返报,备说童贯趁势逼人,不肯议和。天锡皇帝大怒道:“童贯是什么东西!蔡攸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藉着金兵的威焰,硬要与朕一战么?好!朕虽不武,破童贯、蔡攸却还绰有余裕哩!”即命耶律达石为统军,以萧干为佐,迎战宋军。童贯分兵为两路,东西并进:东路军趋向白沟,归都统制种师道节制;西路军趋向范村,归辛兴宗节制。种师道进阻道:“依末将愚见,还是许辽国和议,免了岁币的好。今日出兵,譬如盗人邻家,不但不能救,还要与盗分赃,太师以为可行么?”童贯叱道:“皇上有命,哪个敢违呢?您胆敢妄言惑众么?再多说话,定当军法从事,快领兵前进吧!”种师道只得吞声退出,督兵前进。前军统制杨可世至白沟遇着辽军,见蜂涌鼓噪而来,吓得未战便先逃了。于是宋军大溃,辽军像骤雨狂风般追杀过来。

幸得种师道后军赶到,击退辽军,才得保全一部分军队退回雄州。辛兴宗至范村,却被辽军杀得十死七八,踉跄遁归。童贯听报两路失败,不胜忧虑。忽辽国又遣使者议和,劝童贯莫贪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作毗邻,贻他日的忧戚。童贯没得答复,只称俟请命朝廷,再行致告。

辽使不得要领,只得归去不提。种师道乃复请与辽和议,童贯仍不纳,并密劾种师道通虏阻兵。徽宗不知就里,便降种师道为左卫将军致仕;任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代任。过了几日,徽宗忽降诏召童贯暂且班师。童贯奉诏,只得与蔡攸一同回朝。

不久,辽国天锡皇帝病死,萧干等奉萧皇后为皇太后,主掌军国事;遥立天祚帝子秦王定为皇帝,却由萧干一力专政。

辽国内外,颇存贰心。童贯探得这个消息,又与王黼人奏徽宗,重行北伐。徽宗复命童贯、蔡攸统兵再出,务取燕云。辽国常胜军统帅郭药师,见己国势微,想卖国求荣,遂举涿、易两州版图诣童贯军门乞降。童贯大喜,立即表奏朝廷,徽宗降诏授郭药师为恩州节度使,令所部归刘延庆节制。刘延庆奉童贯命出发雄州,即用郭药师为前驱,领兵十万人,渡白沟进取。郭药师虽然新降,倒肯效忠,惟刘延庆部众向来无纪律,行军毫不戒备,只是乱纷纷地冒撞。郭药师几次劝谏,刘延庆只是不听。后来郭药师献计袭燕城,刘延庆又失约不遣援兵。于是萧干遂得击溃郭药师,射死大将高世宣,截去粮饷,擒捉护粮将王渊,大败刘延庆全军,直追至涿水。刘延庆不复能成军队,没精打彩地退保雄州。童贯接得刘延庆报告,知一败至此,直急得他满屋乱跳,谓蔡攸道:“若是此番还不能成功,何以复圣命呢?”蔡攸道:“莫着急,还有一计在此:只遣使约金国助攻南京就成功了。”童贯拊掌道:“此计甚妙!”即日遣使赴金,约他助攻南京。金主笑道:“尔国怎得这等无能力,一座小小儿的孤城还攻不下啦!朕即遣兵助尔国攻南京。但是破南京后,只分燕京及蓟、景、檀、顺、涿、易六州归尔国,余者尽归我国所有了。”使者争道:“前约订得是山前山后十七州,而今只许六州,贵国恐怕不免背约失信吧!”金主道:“尔国无能照约攻取,必待朕来攻取,哪还说得前约呢?尔国不羞吗?朕今许分给尔国六州,还是看在前与尔国有通使缔约的交谊呢!尔可照朕语言回报,定要照此办法,朕即刻进兵了!”使者不能复争,只得回报童贯。童贯见事情重大,不敢专决,忙奏上徽宗请命。徽宗使命还未发,金主已三路进兵,直下南京。辽国不能抵御,一阵一阵败下。萧太后恐慌极了,只得上表金国,请求和议,愿作附庸。

表至五上,金主不许,进攻益急。萧太后正无法想,忽报金兵攻破了居庸关,快到城下,统军都监高六等已迎降金军了。萧太后此时惟有走是上着,忙与萧干乘夜出奔,自古北口趋天德而去。于是金主遂进据南京,辽国五京都归金国取得了。徽宗得报,慌忙遣赵良嗣赴南京,要求金主归还燕云土地。金主哪里肯允呢?还要将六州租税留为已有。赵良嗣多次往返,才与金国订定条约四款:一、宋朝向给辽国岁币四十五万,转纳与金国;二、每岁加给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三、彼此贺正旦生辰,置榷场交易;四、燕京及山前之蓟、景、檀、顺、涿、易六州归宋朝,所有山后诸州及西北接连一带山川概归金国。约既订定,金主即日退出燕京,并交割以外六州土地归宋。童贯、蔡攸即率领大军人燕京,并接收其他六州城池。谁知这几处地方,所有子女玉帛,悉被金国洗掠尽净,只剩下几座空城而已。童贯、蔡攸暗暗地叹了一声,即启奏朝廷,谓燕京及六州的百姓,夹道焚香称寿,欢声动天地。徽宗览奏大悦,即诏童贯、蔡攸班师回朝。这正是:君臣处国如儿戏,徒使人民受苦煎。

要知童贯、蔡攸班师回朝,徽宗怎样一番升赏,后事又是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