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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国志》第2部分宋 · 叶隆礼

是时,有燕人李汝弼者,乃翰林学士李石也。高党者,三司使高履也。二人先尝被掳,后缘张瑴放归,往见宣抚王安中,劝朝廷密纳之。燕山路转运赵良嗣力争以为不可[一三],恐开金人祸端,乞斩汝弼以狥,宋朝不从。授瑴泰宁军节度使,世袭平州,其属张敦固等皆擢待制。瑴得宋诏喜,率官属郊迎。金人知之,以千骑袭破平州,瑴挺身走,欲间道如京师,为郭药师所获。由是金人乃归曲于宋,移檄索取,宋朝不得已,命王安中缢杀之,以水银渍其首,函送平州。

八月朔,日食,阴云蔽之不见。

甲辰保大四年。宋宣和六年,金太宗天会二年。秋七月,金人陷应、蔚等州。

是秋,天祚得耶律大石林牙兵归,又得阴山室韦毛割石兵[一四],自谓天助中兴,再谋出兵收复燕、云。大石林牙力谏曰:「自金人初陷长春、辽阳东京也。两路,则车驾不幸广平甸[一五],常岁受礼处。而都中京;及陷上京,则都燕山;及陷中京,则幸云中;及破云中[一六],则都夹山。向以全师不谋战备,以至举国汉地皆为金人所有。今国势微弱至此而力求战[一七],非得计也。当养兵待时而动,不可轻举。」天祚斥而不从。大石林牙托疾不行,天祚遂强率诸军出夹山,下渔阳岭,取天德军、辽国改丰州也。东胜、宁边、云内等州[一八],南下武州,遇金人兀室,战于奄曷下水。兀室帅山西汉儿乡兵为前驱,以女真千余骑伏山间,出室韦毛割石兵后,毛割石兵顾之大惊,皆溃。天祚奔窜入阴夹山。金人以力不能入,恨其不出,谓出必得之;天祚亦畏粘罕兵在云中,故不敢出。至是闻粘罕归国,以兀室代戍云中,乃率鞑靼诸军五万,并携其后妃二子秦王、赵王及宗属南来。大石林牙谏之,不听,遂越渔阳岭,而粘罕已回云中,复奔山金司,与小胡鲁谋归南宋,又恐不可仗,乃谋奔夏国。计未决,小胡鲁密遣人递报粘罕,粘罕先遣近贵谕降,未复,而金使娄宿驰骑而至,跪于天祚前曰:「奴婢不佞,乃以介冑犯皇帝天威,死有余罪。」因捧觞而进,遂俘以还。削封海滨王,送长白山东,筑室居之。踰年乙巳金天会三年,宋宣和七年。而殂,辽国遂灭。

先是,宋徽宗大观年间,林摅来使,辽国命其习仪,摅恶其繁琐,以「蕃狗」诋伴使。天祚曰:「大宋,兄弟之邦[一九];臣,吾臣也。今辱吾左右,与辱吾同。」欲杀之,在廷泣谏乃止。时天祚在山金司,技穷欲将来归,因思往事,恐南宋未必加礼,乃走小勃律[二○],复不纳,至夜而回。复欲之云中,天未明,遇谍者,言娄宿军且至。天祚大惊,时从骑尚千余,有精金铸佛长丈有六尺者,他宝货称是,皆委之而遁。值天雪,车马皆有辙迹,遂为金兵所及。

初,女真入攻时,灾异屡见,曾有人狂歌于市曰:「辽国且亡。」急使人追之,则人首兽身,连道「且亡」二字,迸入山中不见,变异如此,兴亡之数,岂偶然哉!

论曰:前史称一秦既亡,一秦复生。天祚之阿骨打,即唐季之阿保机也。大势既去,则泾波浊流;适丁斯时,则人事冥合。方契丹之初,起自阿保机,同光酒色之祸,每每鉴为覆辙。数世后,游畋射猎,虽或有之,而四时迁徙,迄未尝有定制。内耗郡邑,外扰邻封,以至捕海东青于女真之域,取细犬于萌骨子之疆,内外骚然,祸乱斯至。重以天祚不道,禽色俱荒,嬖幸用事,委任非人,节制孱庸,部曲纷扰。强盗在门,宁舍婴儿之金;虎狼出柙,谁负孟贲之勇。观夫孱主,可谓痛心!然存亡迭代,亦冥符不偶欤?

校勘记

[一]改元天兴 「天兴」,会编卷十八作「天嗣」。

[二]又败常胜军张令徽刘舜仁军马于石门镇 「刘舜仁」原误「刘庆仁」,据会编卷二十二引茆斋自叙等文改。参卷十一校勘记[七]。「石门镇」原作「雁门镇」,亦据会编卷二十二引茆斋自叙改。案:辽有石门统领司。蓟州有石门关。

[三]生擒伪阿骨鲁太师 「阿骨鲁太师」,会编卷十八引宣和录等均作「阿鲁太师」。

[四]因乡兵经过 会编卷十七作「偶有兵作过」,「经」乃「作」之讹字。

[五]进加瑴为临海军节度使 「临」字原误「修」,据会编卷十七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三改。

[六]我欲遣精兵二千余骑先下平州 「二千」,会编卷十七及辽史天祚帝纪三均作「三千」。

[七]出没于松漠之南 「松漠」,原作「松亭」,据会编卷十七改。辽史天祚帝纪三作「漠南」。

[八]与之谋而合次日阴遣将官张谦领五百骑 「阴」字原在「合」字上,依会编卷十七乙转。

[九]差议事官赵能 「赵能」,会编卷十七及辽史天祚帝纪三均作「赵秘校」。

[一○]除留守外尽许复业 会编卷十七作「留余战马外尽放复业」,卷十八引北征纪实作「但留马外尽放令复业」,「守」当为「马」之误。

[一一]所有逃户抛下田宅为常胜军占佃者 「逃户」,原作「逐户」,据会编卷十七改。

[一二]遣阇母国王将骑三千来问罪 「三千」,会编卷十八及辽史天祚帝纪三均作「二千」。

[一三]燕山路转运赵良嗣力争以为不可 「赵良嗣」原作「赵良弼」,据席本及会编卷十八引亡辽录改。

[一四]又得阴山室韦毛割石兵 「毛」原误「乞」,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案:东都事略附录卷二鞑靼室韦毛割石作鞑靼毛褐室韦。辽史天祚帝纪三称北部谟葛失或阴山室韦谟葛失,会编卷三十一引史愿亡辽录作鞑靼毛割石。金史太祖纪、太宗纪均只称作「谋葛失」。

[一五]则车驾不幸广平甸 「车」字原阙,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三补。

[一六]及破云中 原作「及幸云中」,从席本改。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破」作「陷」。

[一七]今国势微弱至此而力求战 辽史天祚帝纪三「力」作「方」,义长。

[一八]云内等州 「云」下原衍「中」字,据席本、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三删。

[一九]大宋兄弟之邦 「大宋」原作「太宗」,据席本、会编卷二十一引洪皓松漠纪闻及今本松漠纪闻改。

[二○]乃走小勃律 此「小勃律」,乃本松漠纪闻为说,即上文之「山金司小胡鲁」。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称「山金司小胡鲁」,同卷引蔡绦北征纪实作「小骨禄」,引童贯贺表作「小斛禄」,卷九十九引范仲熊北记作「小葫芦」。辽史天祚帝纪四作「党项小斛禄」。「胡鲁」,当即金史百官志所谓「统数户者曰忽鲁」的「忽鲁」,源自突厥语,又作「火力」。此山金司小胡鲁或党项小斛禄,乃指汪古人而言。小勃律远在今巴基斯坦之yasin流域,相去何缔万里。

契丹国志卷之十三

后妃传

太祖述律皇后

太祖皇帝后述律氏,本国契丹人也。勇决多权变,太祖行兵御在众,后尝预其谋。太祖尝度碛击党项,留后守其帐。黄头、臭泊二室韦乘虚合兵掠之,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奋击,大破之。由是名震诸夷。

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

晋王方经营河北,欲结契丹为援,常以叔父事太祖,以叔母事后。

刘守光末年衰困,遣参军韩延徽求援,太祖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后言于太祖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用之。」太祖召延徽语,悦之,用为谋主,后为名相。

吴王遣使遗太祖以猛火油,曰:「攻城以油然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太祖大喜,即选骑三万[一],欲攻幽州。后哂之曰:「岂有试油而攻一国乎?」因指帐前树,谓太祖曰:「此树无皮可以生乎?」太祖曰:「不可」。后曰:「幽州城亦犹是耳。吾但以三千骑伏其傍,掠其四野,使城中无食,不过数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动轻举?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亦解体矣。」太祖乃止。

太祖之崩也,后屡欲以身为殉,诸子泣告,惟截其右腕,置太祖柩中,朝野因号为「断腕太后」[二],上京置义节寺,立断腕楼,且为树碑。

先是,后任智用权,立中子德光,在其国称太后。左右有桀黠者,后辄谓曰:「为我达语于先帝。」至墓所,即杀之。前后所杀以百数。最后,平州人赵思温当往,思温不行,太后曰:「汝事先帝亲近,何为不行?」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太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于地下,顾诸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乃断一腕,置墓中,思温亦得免。

太宗与晋帝构怨,帝用兵连年,中国疲弊,契丹人畜亦多死,国人厌苦之。太后谓太宗曰:「使汉人为胡主,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则何故欲为汉主?」曰:「石氏负恩不可容。」太后曰:「汝今虽得汉地,不能居也,万一蹉跌,悔何所及?」又曰:「汉儿何得一饷眠?自古但闻汉和番,不闻番和汉,汉儿果能回意,我亦何惜与和?」其后晋复来请和,卑辞谢过,疑其语忿,谓无和意,乃止[三]。

太宗自大梁回师,崩于栾城[四],诸将奉东丹王突欲之子兀欲为帝。太宗丧至国,太后不哭,曰:「待诸部宁一如故,则葬汝矣。」

先是,太祖崩于渤海,太后杀诸将数百人。太宗崩,诸将惧死,乃谋奉兀欲勒兵北归,太后闻之大怒,发兵拒之,兀欲以伟王为先锋,相遇于石桥。李彦韬本从晋主北迁,是时隶太后麾下,为排阵使,迎降于伟王,太后兵由是大败。兀欲幽述律太后于太祖墓侧,居之没打河。

太宗萧皇后

太宗皇后萧氏,涿州人,辽兴节度使萧延思之女也。契丹所贵惟耶律与萧二姓,后一入宫,正位椒房,凡后族皆以萧为氏。后之生也,有异于常,及长聪慧,美姿容,帝甚宠敬之。生二子,长曰述律,后为穆宗,述轧篡弒之时,众所拥立;次曰蒙兀。太宗南入大梁,述律后专秉国事,后无所预,弟萧翰性残忍,后每戒其多杀。太宗崩于栾城,后时在国。后崩,与帝合丧;暨穆宗即位,立陵寝庙,建碑颂德。

世宗甄皇后

世宗皇后甄氏,汉地人,后唐潞王时为宫人。世宗从太宗南入大梁,得之宫中。时后年四十一岁,世宗幸之,生六子,长曰明记,后即位为景宗;次曰平王、荆王、吴王、宁王、河间王。世宗既登位,册为皇后。后少而端重,风神闲雅;暨正椒宫,绳治有法。自太祖、太宗连年战争,驱驰戎马,曾无宁岁,至帝嗣位,为部族所推而神志昏惰,国人至以「睡王」目之。后性严明,宫庭之内不干以毫发私。中朝丧乱,刘知远、郭威代兴,自称为帝。帝承强盛之余,愦愦无立志。后与参帷幄,密赞大谋,然奄奄岁时,既而有火神淀之弒,后并害焉。其后,后之子明记复为部众推立。葬于医巫闾山,立陵其侧,建庙树碑。碑文,翰林学士李昞所撰。

穆宗萧皇后

穆宗皇后萧氏,幽州厌次人,父知璠,内供奉翰林承旨。后初产之日,有云气馥郁久之。幼有仪观,进趋轨则,帝居藩时纳为妃。暨即位,后正中宫。是时,契丹继代恬安,兵势少弱,中朝藩镇如南唐、北汉及李守贞之类,皆用蜡丸帛书求援以为强,帝不能甚应之。后性柔婉,不能规正,黑山之弒,帝酗忍罹祸焉。后无子,众共推立明记,是为景宗。

景宗萧皇后

景宗皇后萧氏,名燕燕,侍中、守尚书令萧守兴之女也。或以燕燕为北宰相萧思温女[五]。景宗自幼年遭火神淀之乱,世宗与后同时遇害,帝藏积薪中,因此婴疾;及即位,国事皆燕燕决之。萧守兴以后父超封魏王,共决大政。景宗崩,后领国事,自称太后。凡四子,长名隆绪,即圣宗;次名隆庆,番名菩萨奴,封秦晋王;次名隆裕,番名高七[六],封齐国王;次名郑哥,八月而夭。女三人,长曰燕哥,适后弟北宰相留住哥,署驸马都尉;次曰长寿奴,适后侄东京留守悖野;次曰延寿奴,适悖野母弟肯头。延寿奴出猎,为鹿所触死,后即缢杀肯头以殉葬。后有姊二人,长适齐王,王死,自称齐妃,领兵三万屯西鄙驴驹儿河,尝阅马,见番奴挞览阿钵姿貌甚美,因召侍宫中[七],后闻之,絷挞览阿钵,抶以沙囊四百而离之。踰年,齐妃请于后,愿以为夫,后许之,使西捍鞑靼[八],尽降之。因谋帅其众奔骨历札国,结兵以纂后,后知之,遂夺其兵,命领幽州。次适赵王,王死,赵妃因会饮毒后,为婢所发,后酖杀之。后天性忮忍,阴毒嗜杀,神机智略,善驭左右,大臣多得其死力。

统和年间,举国南征,后亲跨马行阵,与幼帝提兵初趣威虏军、顺安军,东趣保州。又与幼帝及统军顺国王挞览合势以攻定州,余众直抵深、祁以东。又从阳城淀缘胡卢河踰关,南抵瀛州城下,兵势甚盛,后与幼帝亲鼓众急击,矢集城上如雨。复自瀛州抵贝、冀、天雄,南宋惶遽,驾亲幸澶渊,然后为谋主;至遣王继忠通好,及所得岁币,亦后之谋也。国中所管幽州汉兵,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皆后自统之;其将有南北皮室、当直舍利等。是时,圣宗年少,宋使臣曹利用、张皓之议和,皆后与幼帝引至帐前,问劳设馆[九]。左飞龙使韩杞至宋朝,先授幼帝书,再升殿跪奏云:「太后令臣上问皇帝起居。」此可以知太后专其政,人不畏其幼帝也。是年,帝上后尊号曰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法道洪仁圣武开统承天皇太后。

自南北通和后,契丹多在中京。武功殿,圣宗居之;文化殿,太后居之。好华仪而性无检束,每宴集有不拜不拱手者。惟后愿固盟好而年齿渐衰,宰相耶律隆运专权,有辟阳侯之幸,宠荣终始,朝臣莫及焉。其后归政于帝,未踰月而崩。临朝二十七年,年五十七,谥曰宣献。

圣宗萧皇后

圣宗皇后萧氏,父突忽,追封陈王。性慎静寡言,圣宗选入宫,生木不孤,即兴宗,次曰达妲李,又公主二人。册为顺圣元妃。三兄二弟皆封王,姊妹封国夫人。弟徒古撒又尚燕国公主,兄解里尚平阳公主,陈六尚南阳公主,皆拜驸马都尉。又纳兄孝穆女为兴宗后,弟高九女为帝弟妃。前后恩赐,不可纪极;诸连姻娅,并擢显官。齐天后萧氏,本正后也,屡诞皇子不育,圣宗顾待隆渥。元妃妬恩媢宠,谗毁百端,圣宗终不之信。

圣宗崩,元妃自立为太后,乃杀齐天后,详见帝纪。后残忍阴毒,居丧未及一年,先朝所行法度变更殆尽,不俟圣宗服阕,加尊号曰法天皇太后。驸马萧恳得一子疋梯,自景宗朝承天后襁育之;逮至成人,圣宗恩视比之皇子,尚韩国公主,后平渤海,勋业隆重,封兰陵王。后兄弟媢而杀之,连坐如木柮里大师、观音大师、弥勒大师等十余人,一皆功臣,骈首诛夷,内外叹愤。犯等人累朝切齒,雖經赦宥,並不敍用,山陵未畢,后已洗滌用之,一一擢諸清途。毛克和等四十人,后家奴隶,咸无劳绩,皆授防、团、节度使;至于出入宫掖,诋慢朝臣,卖官鬻爵,残毒番汉。自是幽、燕无行之徒愿没身为奴者众矣。后姊秦国夫人,早年嫠居,艳丑私门,后见长沙王名谢家奴,瑰伟美姿容,为杀其妃,而以秦国妻之。后妹晋国夫人,喜户部使耿元吉貌美,后从晋国之请,亦为杀其妻,以晋国妻之。淫虐肆行,刑政弛紊,南北面番汉公事率其弟兄掌握之。凡所呈奏,弟兄聚议,各各弄权,朝臣朋党,每事必知。太后临朝凡四年,兴宗方幽而废之,契丹已困矣。

太后之废也,诸舅满朝,权势灼奕,帝惧内难,乃与殿前都点检耶律喜孙、护位太保耶律刘三等定谋废后,召硬寨拽剌护位等凡五百余人,帝立马于行宫东之二里小山上,喜孙等直入太后宫,驱后登黄布车,幽于庆州。诸舅以次分兵捕获,或死或徙,余党并诛。是时乃重熙之二年也。法天既废,仍诏灵州节度使、内库都点检王继恩内侍,都知监门卫大将军、监南北面番汉臣僚,具不便军民三十余事,并立改之。

后数年,帝听讲报恩经感悟,迎回太后。

兴宗萧皇后

兴宗皇后萧氏,应州人,法天皇后弟枢密楚王萧孝穆之女也。容德兼美,曲尽和敬。生三子,长曰洪基,即道宗;次曰纥根,名洪道,封燕王;又次曰寿千,名洪德,封晋王。帝酷好沙门,纵情无检,后每伺帝有所失,随即匡谏,多所弘益。洪基即位,尊为睿圣洪慈顺天皇太后。清宁五年后崩,与帝合葬。

道宗萧皇后

道宗皇后萧氏,平州人,赠同平章事萧显烈女也。后生有神光之异,后入宫为芳仪,进位昭仪。生空古里,是为秦王,后名元吉,余子皆不育。道宗登位,后正位中宫,性恬淡寡欲。鲁王宗元之乱,道宗与同射猎,内外震恐,未知音耗,后勒兵镇帖中外,甚有声称。后崩,葬祖州。

海滨王萧皇后

海滨王后萧氏,平州人[一○],节度使萧槁剌之女也。奉先、保先兄弟皆缘后宠,柄任当朝。后性闲淑有则度,遭女真之乱,天祚荒淫,后不能违,以至祸败焉。山金司之祸,后并被擒,粘罕纳为次室。其后耶律余覩云中起兵,兀室诛余覩并及于后。兀室回至燕山,请罪于粘罕曰:「萧氏,契丹天祚元妃也。与兄实乃仇雠,不得已而从,彼素忍死以侍兄者,将有待于今日也。今既见事无成,恐或不利于兄;且兄横行天下,万夫莫当,而此人帷幄之间,可以寸刃害兄于不测矣。事当预防,以爱兄故,已擅杀之。」粘罕起而谢之,既而泣下。

海滨王文妃

海滨王文妃,本渤海大氏人。幼选入宫,聪慧闲雅,详重寡言。天祚登位,册为文妃,生晋王。文妃自少时工文墨,善歌诗,见女真之祸日日侵迫,而天祚醉心畋游,不以为意,一时忠臣多所疎斥,时作歌诗以讽谏,曾有歌云:「莫嗟塞上暗红尘,莫伤多难畏女真。不如塞却奸邪路,选取好人[一一]。直是卧薪而尝胆,激壮士之捐身。便可以朝清漠北,夕枕燕云。」词多不备载,其讽切不避权贵如此。又曾作咏史诗云:「丞相朝来剑佩鸣[一二],千官侧目寂无声。养成外患嗟何及,祸尽忠臣罚不明。亲戚并居藩翰位[一三],私门潜蓄爪牙兵。可怜昔代秦天子,犹向宫中望太平。」其诗之感烈有如此者,天祚见而衔之。

是时,契丹缘金人之祸,丧郡县几尽,天祚游畋不辍,尝有倦勤意。诸子中惟晋王最贤,萧奉先乃元妃兄,深忌之。会文妃之姊适耶律挞曷里,妹适耶律余欲覩,奉先诬告余覩欲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皇。帝于是戮挞曷里并其妻,文妃与晋王相继受诛。

论曰:孽吕专朝,则人彘丧妖媚之质;艳武称制,则罗网碎王侯之躯。天下有猜忍阴毒之性,武夫悍卒所无,而于妇人女子乎见之,初兴之述律,继轨之二萧是已。然能忍于诸酋之屠戮,而不能忍于长陵之抆泪;能勇于南侵之涂炭,而不能勇于辟阳之割恩。齐天可杀也,不大横欤;武辙可寻也,不伊戚欤。若乃海滨降号,不见泣竹之妃;贾祸诗謌,空余忧国之涕。斯亦遭家不造,末如之何矣!

校勘记

[一]即选骑三万 「三万」,原作「二万」,据席本及通鉴卷二百六十九,并参考辽史本传改。

[二]朝野因号为断腕太后 「野」字原阙,据席本及文意补。

[三]其后晋复来请和卑辞谢过疑其语忿谓无和意乃止 事见通鉴卷二百八十四。「疑其语忿,谓无和意,乃止」者,谓晋朝廷也,非指契丹。此处撮抄史文,大失原意。

[四]崩于栾城 「栾城」,原作「镇城」,下太宗萧皇后传同误,并据席本、通鉴卷二百八十七并王偁东都事略卷一百二十三附录一改。

[五]景宗皇后萧氏名燕燕侍中守尚书令萧守兴之女也或以燕燕为北宰相萧思温女 长编卷十云契丹主景宗「纳守兴女燕燕为皇后」,注引仁宗实录曰「燕燕为北宰相萧思温女」。又东都事略卷二百二十三附录一载圣宗母「燕燕姓萧氏,宰相思温之女」,则与实录同。

[六]次名隆裕番名高七 「番」原作「次」,从席本改。

[七]因召侍宫中 长编卷五十五「宫」作「帐」。

[八]使西捍鞑靼 「捍」原误作「得」,从长编卷五十五改;席本作「伐」,亦误。

[九]问劳设馆 「设馆」原作「馆设」,据席本意转。

[一○]平州人 「人」字原脱,据席本及文意补。

[一一]选取好人 席本及辽史天祚文妃传均作「选取贤臣」。

[一二]丞相朝来剑佩鸣 「朝来」,辽史天祚文妃传作「来朝」。

[一三]亲戚并居藩翰位 原作「亲戚并连藩屏翰」,据席本改。辽史天祚文妃传作「亲戚并居兮藩屏位」。

契丹国志卷之十四

诸王传

东丹王

东丹王名突欲,太祖长子,母曰述律氏。太祖攻渤海,拔其夫余城,更名曰东丹国,命其长子突欲镇东丹,号人皇王,时唐明宗初年也。太祖崩于渤海,述律后使少子安端少君守东丹,与长子突欲奉太祖之丧,发渤海。

先是,突欲镇东丹时乃渤海国亦有宫殿,被十二旒冕,服皆画龙像,称制行令。凡渤海左右平章事、大内相已下百官,皆其国自除授,岁贡契丹国细布五万疋、麄布十万疋、马一千匹。太祖崩,述律后爱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楼,命与突欲俱乘马立帐前,谓诸将曰:「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诸将知其意,争讙跃曰:「愿事元帅太子。」后曰:「众之所欲,吾安敢违?」遂立之,为天皇王,称皇帝。突欲愠,帅数百骑,欲奔唐,为逻者所遏。后不罪,遣归东丹。唐明宗长兴元年,突欲自以失职,帅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奔唐。明宗赐姓东丹,名慕华,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一],其部曲及先所俘将惕隐等,皆赐姓名。惕隐姓狄,名怀惠[二]。

次年,明宗更赐东丹慕华姓名曰李赞华。

明宗长兴三年,以赞华为义成节度使,选朝士为僚属辅之。赞华但优游自奉,不豫政事,明宗嘉之;虽时有不法,亦不问,以庄宗后宫夏氏妻之。赞华好饮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仆小过,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残,奏离婚为尼。

赞华之归唐,乘船踰海,因于海岸立木为碑,惟书二十汉字诗云:「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赞华性好读书,不喜射猎。初在东丹时,令人赉金宝私入幽州市书,载以自随,凡数万卷,置书堂于医巫闾山上,扁曰望海堂。以南至海可二十里有望海寺也[三]。

潞王末年,石晋内叛,求援契丹。潞王已危,乃遣宦者秦继旻、皇城使李彦绅杀之,赞华遇害于其第。石晋诏赠赞华燕王,遣使送其丧归国。其后太宗破石晋,入中原,求得李彦绅、秦继旻杀之,以其家族财物赐东丹王子兀欲。兀欲后即位为世宗,葬之医巫闾山,谥让国皇帝。

恭顺皇帝

自在太子名阮[四],太祖第三子,母曰述律氏。少豪侠,有智略,善弹工射,太祖奇之,曰:「吾家铁儿也。」征渤海时,山坂高峻,士马惮劳苦,太子径于东谷缘崖而进,屡战有功。后渤海平,封为自在太子。寻薨,葬于祖州,追谥曰恭顺皇帝。一子拽剌,封赵王,为景宗所害。

孝文皇太弟

孝文皇太弟隆庆,番名菩萨奴,母曰萧氏,景宗第二子。生而岐嶷,俨若成人。幼时与羣儿戏,为行伍战阵法,指挥意气,无敢违者。景宗奇之,曰:「此吾家生马驹也。」长善骑射,骁捷如风。定州之战,隆庆封为梁王,加兵马大元帅,从其母萧后以行,力战深入,与擒王继忠有功,拜西京留守,封秦晋国王,又拜尚书令。寻薨,葬祖州,谥曰孝文皇太弟。

齐国王隆裕

齐国王隆裕,番名高七,母曰萧氏,景宗第三子。性沉毅,美姿容。始封郑王,遥授西南面招讨使,拜吴国王。自少时慕道,见道士则喜。后为东京留守,崇建宫观,备极辉丽,东西两廊,中建正殿,接连数百间。又别置道院,延接道流,诵经宣醮,用素馔荐献,中京往往化之。后萧太后一年而薨,追封齐国王。

鲁王宗元

鲁王宗元,兴宗同母弟也。少而雄耿,狠愎过人。始封郑王,又加兵马大元帅,封晋国王。性极残忍,每出一囚犯死罪者,命众集射,斩而脔之,流血满前,饮啖自若。意志不臣,每伺时衅。洪基嗣立,奉长乐之命,以为皇叔。后因游猎伺间弒帝,左右遮救得免,宗元并其子洪孝受诛。

晋王宗懿

晋王宗懿,番名查个只,圣宗弟孝文皇太弟隆庆之子也。少有气局,干略过人。圣宗雅爱诸侄,每诫之曰:「汝勿以材能陵物,勿以富贵骄人。惟忠惟孝,保家保身。」始封中山王,历龙化州、饶、建、宜、平州节度使,改封晋王,薨。

燕王洪道

燕王洪道,番名叱地好,道宗同母弟也。颇有武略,库莫奚侵扰,诏洪道讨之。洪道伏兵林中,佯败而走,奚掠辎重,洪道与伏兵合击之,尽殪。后渤海高颓乐反,又命洪道讨之。终于燕京留守,封燕王。

梁王信宁

梁王信宁,番名解里,北大王乌斡之子。始以祗候郎君授林牙,云州、奉圣州、蔚州节度使、同平章事。与帝同谋,逐太后出宫,拜南大王、北大王、惕隐、南宰相,封梁王,加尚父,致仕。

论曰:后不可并,并后则倾;嫡不可匹,匹嫡则危。契丹起自朔荒,吞噬上国,嫡庶之分,亦安知之?元帅太子之称,不以属之突欲,而以属之德光,则其立国之初,已可议矣。既而述轧生问鼎之谋,宗元受皓首之戮,亦何怪其然哉!

校勘记

[一]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 「慎」原作「镇」,据通鉴卷二百七十七并参考辽史皇子表、义宗倍传改。

[二]惕隐姓狄名怀惠 通鉴卷二百七十七「怀惠」作「怀忠」。

[三]以南至海可二十里有望海寺也 「可」原作「自」,据席本改。

[四]自在太子名阮 按李胡二子:宋王喜隐,卫王宛。宛疑即阮,误以子名当父名耳。

契丹国志卷之十五

外戚传

述律鲁速

述律鲁速,太祖皇后兄也,蕃部人[一],世为酋长。少壮武有胆略,部人惮之。从太祖平奚有功,授统军使。卢文进自新州来奔,太祖岁入燕塞,鲁速以兵从。又从围周德威于幽州,机巧善智,城几克,会救至,退师。改授奚王府监军、东路兵马都统军。子屈列,尚奥哥公主。

萧延思

萧延思,涿州人,太宗皇后父也。少习武艺,有材力,能左右持射。自太祖时从平诸番,常率骑数十深入敌阵[二],屡战有功。太宗南援石晋,时少扫古撒已死矣[三],太宗每叹曰:「斯人尚在,中原不足平也。」终北面都部署、辽兴节度使。

刘珂

刘珂,平章事晞之次子也。尚世宗妹燕国公主。少善射,以材能称。赋性谨重,未尝有过,为太宗所知。太宗忿石晋负恩,连年南牧,战定州,时深入,帝马陷泥泞中,珂下马奉帝出,身被数十疮,流血满体,太宗壮之。迁林牙、行宫都部署、西北路兵马招讨使。从入大梁,授同知京府事,寻授汉人枢密使,封吴王。

萧守兴

萧守兴,番名喂呱,侍中解里钵长子也。始为祗候郎君、林牙、左宣徽使。景宗居藩,燕燕为妃;即位,册立为后。守兴以后父为侍中,共当国政。是时,景宗婴疾,北汉见僭叛悉平,南宋忧逼,屡遣蜡丸求援,而守兴柱石非材,兵势少弱,石岭关南之败,丧万余人。后又迁尚书令、封魏王,任遇弥坚。年既昏耄[四],事多狥私,吏有言韵微讹者,抉摘示明,朝廷以此患之,畏后不敢言。

萧孝穆

萧孝穆,番名陈六,法天皇后兄也。初,后选入宫为圣宗夫人,授大将军。后封元妃,迁北宰相,封燕王。孝穆机悟有才艺,驰马立射五的,时人莫能及。圣宗在位,喜其忠谨,与参军国大谋。时渤海反于东京,有众数万,命孝穆为行营兵马都统讨之。大酋宿石真栅于金闾山上,险峻不可攻,孝穆为宣扬恩意,开其自新,凡所招降七万余户而还,以功授东辽王[五]。圣宗疾亟,急召赴阙。圣宗崩,以辅立功封晋王。又纳女为兴宗后,授枢密使、楚国王。

萧奥只

萧奥只,番名扫古,燕京统军使挞里么之子[六]。挞里么于统和中攻南宋澶州,为流矢所中,死城下。奥只以父战功为祗候郎君,迁林牙、契丹诸行宫都部署,又迁彰国节度使。奥只虽家门贵盛而虚己接物,汲引诸名士,时论贤之。宋张昪来使,奥只以侍中为馆伴,从容言:「两朝盟好,誓若山河,毋以小嫌,遽伤大信。」与昪论谈移日,曲尽其欢。昪亦云:「侍中,北朝仪表也。」深敬异之。后授北宰相、宣徽使,封郑王。

论曰:汉王诸吕,炎光几曚;唐柄三思,皇运斯厄。古今外戚之家,未有不骄奢恃权,驯至于蹙且败也。述律诸人,起兜鍪[七],连辉赫奕,有累累金印之封,无彰彰鸱吻之迹,难矣!然考契丹之所以亡,竟不出于外戚之家,岂乱之至匪降自天?时君终当以后族为永鉴欤!如萧奉先诸人是已,别有传。

校勘记

[一]蕃部人 「蕃部」,原作「部蕃」,从席本意转。

[二]常率骑数十深入敌阵 「率」原作「单」,明抄本同,据席本改。

[三]时少扫古撒已死矣 席校曰:一本「多无『少』字」,与明抄本同。

[四]任遇弥坚年既昏耄 「坚」原作「望」,「耄」原作「毛」,均从席本及文义改。

[五]以功授东辽王 「东辽王」应改「东平王」,辽史圣宗纪八太平十年十一月,以萧孝穆「为东平王、东京留守」。

[六]燕京统军使挞里么之子 「燕京」前原衍「父」字,据文义删。

[七]起兜鍪 「鍪」,原作「蝥」,据席本及文义改。

契丹国志卷之十六

列传

韩延徽

韩延徽,幽州人也。仕刘守光为幕府参军,守光与六镇构怨,自称燕帝,延徽谏之不从,守光置斧质于庭,曰:「敢谏者斩。」孙鹤力谏,守光杀之。延徽以幕府之旧,且素重之,得全。

守光末年衰困,卢龙巡属皆入于晋,遣延徽求援于契丹。太祖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延徽有智略,颇知属文,述律太后言于太祖,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用之」。太祖召延徽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焉。

延徽始教太祖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垦蓻荒田。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助焉。

顷之,延徽逃奔晋王[一],晋王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疾之,延徽不自安,求东归省母。过真定,止于乡人王德明家。德明问所之,延徽曰:「今河北皆为晋有,当复诣契丹耳」。德明曰:「叛而复往,得无取死乎?」延徽曰:「彼自吾归,如丧手目。今往诣之,彼手目复完,安肯害我?」既省母,遂复入契丹。太祖闻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向者何往?」延徽曰:「思母,欲告归,恐不听,故私归耳。」太祖待之益厚。及称帝,以延徽为相,累迁至中书令。

晋王遣使至契丹,延徽寓书于晋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耳。因以老母为托。」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故终同光之世,契丹不深入南牧,延徽之力也。

后,太宗援石晋,得幽、燕,会同称制,以延徽兼枢密使、同平章事。后数年,延徽卒于契丹。

张砺

张砺,磁州滏阳人也。唐魏王继岌征蜀,时为掌书记。继岌死,砺诣王府恸哭久之。潞王时,为翰林学士。

石敬瑭叛,潞王以赵德钧为行营招讨,砺以翰林学士为行营判官。砺随德钧入契丹,太宗复以为翰林学士。砺事太宗甚忠直,遇事辄言,无所隐避,太宗甚重之。后自契丹逃归中国,为追骑所获,太宗责之曰:「何故舍我去?」对曰:「臣华人,饮食衣服皆不与此同,生不如死,愿早就戮。」太宗顾通事高彦英[二]曰:「吾尝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若失之,安可再得耶?」遂笞彦英而谢砺。

是年,太宗会同改元,参用中国人为公卿百官,以砺为翰林承旨,兼吏部尚书。

太宗既入大梁,一时番将恣横,肆行杀戮,如萧翰、麻荅、耶律郎五之类,纵兵杀掠尤甚。砺言于太宗曰:「今大辽已得天下,中国将相宜用中国人为之,不宜用北人及左右近习。苟政令乖失,则人心不服,虽得之,犹将失之。」太宗不从。后改除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大兵北归,回居恒州,萧翰、麻荅以铁骑围其第,砺方卧病,出见之。翰数之曰:「汝何言于先帝,云胡人不可为节度使[三]?又吾为宣武节度使,且国舅也,汝在中书,乃帖我;又先帝留我守汴州,令我处宫中,汝以为不可,又谮我及解里于先帝,云解里好掠人财,我好掠人子女。我必杀汝!」命锁之,砺抗声曰:「此皆国家大体,吾实言之。欲杀即杀,奚以锁为?」麻荅以大臣不可专杀,力救止之,翰乃释之。是夕,砺愤恚而卒。

赵延寿

赵延寿,相州人也。父德钧,唐为卢龙节度使。

石敬瑭叛,与契丹会击张敬达,潞王令德钧将幽州兵由飞狐出契丹军后。德钧密与契丹通,许以厚赂,云:「若立己为帝,即请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国」。契丹以晋安未下,欲许德钧之请。晋高祖亟使桑维翰入说太宗,太宗从之,指帐前石谓德钧使者曰:「我已许石郎,此石烂,方可改也。」会太宗至潞州,德钧父子迎谒于高河。太宗问德钧曰:「汝在幽州所置银鞍契丹直何在?」德钧指示之,太宗命尽杀之于西郊,凡三千人。遂锁德钧、延寿,送归其国。德钧见述律太后,悉以所赍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太原?」德钧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子,何妄语耶?」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儿将行,吾戒之云:『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关,亟须引兵归,太原不可救也。』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晚。汝为人臣,既负其主,不能击敌,又欲乘乱邀利,所为如此,何面目复求生乎?」德钧俛首不能对。又问:「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钧曰:「在幽州。」问:「今属谁[四]?」德钧曰:「属太后。」太后曰:「然则又何献焉?」德钧益惭,自是郁郁不多食,踰年而死。

德钧既卒,太宗释延寿而用之。其后会同改元,参用番汉,以延寿为枢密使,寻兼政事令。

太宗遣使如洛阳,取延寿妻唐国长公主以归。

会同六年,以延寿为卢龙节度使。

是时,晋少帝初立,构怨契丹。延寿欲代晋帝中国,屡说太宗击晋,太宗颇然之,乃集山后及卢龙兵,合五万人,使将之,委之经略中国,曰:「得之,当立汝为帝。」又尝指延寿谓晋人曰:「此汝主也。」延寿信之,由是为契丹尽力。

会同八年,延寿与其弟延照将兵五万南征[五],逼贝州,陷之,吴峦死,所杀且万人。太宗逼澶州,屯元城,延寿屯南乐。以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燕王[六]。

会同十一年,延寿进言于太宗,陈桥降卒得免死者二三十万人。

先是,晋军降契丹,太宗悉收其铠仗数百万,贮恒州,驱马数万归其国,遣杜重威将其众从,已而南,及河,太宗以晋兵之众,恐其为变,欲悉以胡骑拥而纳之河流,或谏曰:「晋兵在他所者尚多,彼闻降者尽死,必皆拒命为患,不若且抚之,徐思其策。」太宗乃使重威以其众屯陈桥。会久雪,官无所给[七],士卒冻馁,咸怨重威,相聚而泣。重威每出,道旁人皆骂之。太宗犹欲诛晋兵,延寿言于太宗曰:「皇帝亲冒矢石,以取晋国,欲自有之乎,将为它人取乎?」太宗变色曰:「朕举国南征,五年不解甲,仅能得之,岂为它人乎?」延寿曰:「晋国南有唐,西有蜀,常为仇敌,皇帝亦知之乎?」曰:「知之。」延寿曰:「晋国东自沂、密,西及秦、凤,延袤数千里,边于吴、蜀,常以兵戍之。南方暑湿,上国之人不能居也。它日车驾北归,以晋国如此之大,无兵守之,吴、蜀必相与乘虚入寇,如此,岂非为它人取之乎?」太宗曰:「朕不知也,然则奈何?」延寿曰:「陈桥降卒可分以戍南边,则吴、蜀不能为患矣!」太宗曰:「朕昔在上党,失于断割,悉以唐兵授晋,既而返为仇雠,北向与吾战,辛勤累年,仅能胜之。今幸入吾手,不因此时悉除之,岂可复留以为后患乎?」延寿曰:「向留晋兵于河南,不质其妻子,故有此忧;今若悉徙其家于恒、定、云、朔之间,每岁分番使戍南边,何忧其为变哉?此上策也。」太宗悦曰:「善,惟大王所以处之。」由是陈桥兵始得免,分遣还营。

天禄元年,太宗初许延寿代晋,后负约,恨之,谓人曰:「我不复入龙沙矣。」

太宗崩,延寿伪称受太宗遗诏,权知南朝军国事,永康王兀欲锁之。后二年,延寿卒于契丹。

论曰:契丹之兴,当朝柄国,率其种人,名曰番汉杂用,然汉人无几矣,而名之彰彰尤著者,莫如延徽诸人。方延徽屈身牧圉,微述律后一言,终其身夕阳牛背间耳。城郭宫室,谁其画之?威服诸番,谁其翼之?太祖之兴,延徽有力焉。砺与延寿自南归北,委质太宗朝,痛番臣之横肆,救陈桥之降卒,谓非忠诚天性不可;而一困于麻荅之强,一失于睥睨之误[八],岂不重可嗟欤!

校勘记

[一]延徽逃奔晋王 「晋王」,通鉴卷二百六十九作「晋阳」。

[二]太宗顾通事高彦英 通鉴卷二百八十一书此事作「契丹主顾通事高彦英」。高彦英,同上引通鉴卷二百八十六、二百八十七、旧五代史高祖纪、张砺传、新五代史四夷附录契丹传均作高唐英,而辽史张砺传同作高彦英。国志卷十九「番将除授职名」之「彰德节度使高唐英」,疑即其人焉。

[三]云胡人不可为节度使 通鉴卷二百八十七此句作「胡人不可以为节度使」,元本脱「可」字,席本删「以」字,今从后者。

[四]问今属谁 「问」字原脱,据席本补。

[五]延寿与其弟延照将兵五万南征 通鉴卷二百八十一、二百八十三均见延照之名,又皆以为思温之子。辽史赵延寿传称延寿「本姓刘,恒山人」。国志言延寿弟延照,恐误。

[六]封燕王 通鉴卷二百八十三作「封魏王」。

[七]官无所给 「所」字据通鉴卷二百八十六补。

[八]一失于睥睨之误 「睨」原作「睍」,据席本及文义改。

契丹国志卷之十七

列传

萧翰

萧翰,本国人,述律太后之兄子也,其妹复为太宗后[一]。翰始以萧为姓,自尔契丹后族皆称萧氏。翰最残忍,工骑射。太宗与张敬达交锋,翰等自东北起,冲唐兵为二,唐兵大败,步兵死者万人。

太宗南入大梁,以天时向暑,难久留,欲留亲信一人为节度使。百官请迎太后,太宗曰:「太后族大如古柏根,不可移也。」又欲尽以晋百官自随,恐摇人心,乃诏有职事者从行,余留大梁。复以汴州为宣武军,翰为节度使。

滋德宫有宫人五十余人,翰欲取之,宦者张环不与,翰破锁夺宫人,执环烧铁灼之,腹烂而死。

初,翰闻北汉高祖拥兵而南,欲北归,恐中国无主,必大乱,己不得从容而去。时唐明宗子许王从益与王淑妃在洛阳,翰遣高谟翰迎之,矫称太宗命,以从益知南朝军国事,召己赴恒州。从益、淑妃匿于徽陵下宫,不得已而出,至大梁,翰立以为帝,帅诸酋长拜之。立百官,留燕兵千人为从益宿卫,翰乃辞行。

翰至恒州,以兵围张砺之第[二]。麻荅以大臣不可专杀,乃止。

麻荅

麻荅,太宗之从弟也。会同九年,契丹攻黎阳,麻荅先驱,晋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未几,周儒引麻荅自马家口济河,营于东岸,攻郓州北津。

又陷德州,擒刺史尹居璠。

太宗南入大梁,以麻荅为安国节度使,又以为中京留守。

至恒州,崔廷勋见麻荅,趋走拜,起,跪而献酒,麻荅踞而受之。

麻荅贪残猾忍[三],民间有珍货美女,必夺而取之。又捕村民,诬以为盗,披面抉目断腕,焚灸而杀之,欲以威众。常以其具自随,左右前后悬人肝胆手足,饮食起居于其间,语笑自若。出入或被黄衣,用乘舆,服御物,曰:「兹事汉人以为不可,吾国无忌也。」又以宰相员不足,乃牒冯道判史馆,李崧判弘文馆[四],和凝判集贤,刘煦判中书,其僭妄如此。然契丹或犯法,无所容贷,故市肆不扰。常恐汉人亡去[五],谓门者曰:「汉有窥门者,即断其首来[六]。」

麻荅遣使督运于洺州,洺州防御使薛怀让闻汉高祖入大梁,杀其使者,举州降。高祖遣兵万人会怀让,攻刘铎于邢州,不克。铎请兵于麻荅,遣其将杨安及前义武节度使李殷将千骑攻怀让于洺州[七]。怀让婴城自守,安等纵兵大掠于邢、洺之境。契丹所留守不满一千[八],麻荅令所司给万四千人食,收其余以自入。麻荅常疑汉兵,且以为无用,稍稍废省,又损其食以饲胡兵,众心怨愤。汉兵谋攻麻荅,然畏契丹尚强,犹豫未决;会杨衮、杨安等军出,契丹留恒州者仅八百人,何福进等遂决计。未几,召冯道、李崧会葬太宗,汉兵突入府中,焚衙门,与契丹战。会日暮,有村民数千,噪于城外,欲夺北兵宝货妇女,北兵惧而北遁。麻荅、刘晞、崔廷勋皆奔定州,与义武节度使耶律忠合[九]。汉有白再荣者,拘人取财,恒州谓之白麻荅,虐可知矣。麻荅归,世宗酖杀之。

耶律郎五

耶律郎五,即耶律忠,国主族人也。

太宗南攻石晋,郎五扈从,累有战功。太宗入大梁,以郎五为镇宁节度使。

郎五性残虐,澶州人苦之。贼帅王琼率其徒千余人,袭据南城,北渡浮航,纵兵大掠,围郎五于牙城。郎五闻汉平邺都杜重威,常惧华人为变。未几,郎五与麻荅等焚掠定州,悉驱其人弃城北去。方广千里,剽掠殆尽。

论曰:阴山异气,杀伐锺焉,运数所乘,山河改色。太宗德光,铁马中原;翰等诸人,分麾长骛。而溪壑难满,剽掠穷凶,而使忠臣郁愤恚之胸,生灵涂肝脑之血,不亦重可悲欤!

校勘记

[一]其妹复为太宗后 「太宗」原作「世宗」,据席本、通鉴卷二百八十六及欧阳修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一改。

[二]翰至恒州以兵围张砺之第 「至」字原阙,「第」原作「弟」,均据席本及通鉴卷二百八十七补改。

[三]麻荅贪残猾忍 「贪残猾忍」,当依通鉴卷二百八十七作「贪猾残忍」。

[四]乃牒冯道判史馆李崧判弘文馆 通鉴卷二百八十七作「乃牒冯道判弘文馆,李崧判史馆」。通鉴是。

[五]常恐汉人亡去 「亡」,通鉴卷二百八十七作「妄」。

[六]即断其首来 通鉴卷二百八十七「来」上有「以」字。

[七]遣其将杨安及前义武节度使李殷将千骑攻怀让于洺州 通鉴卷二百八十七「遣」上重麻荅之名,语义明。

[八]契丹所留守不满一千 据通鉴卷二百八十七「守」当作「兵」,「一千」当作「二千」。

[九]与义武节度使耶律忠 「武」原作「成」,据通鉴卷二百八十七改。

契丹国志卷之十八

列传

卢文进

卢文进,字大用,幽州范阳人也。文进身长七尺,伟仪容。守光与晋王构怨,时晋王遣周德威攻幽州,文进以骑先降,拜蔚州刺史。

是时,李存矩统山后八军,为新州团练使。晋王时在河上,与刘鄩血战,会新州兵。存矩募山后劲兵数千人,骁勇难制,又课民出马,民以十牛易一马[一],怨之入骨,山后兵又惮远行,至祁沟关,聚谋作乱。文进有女少而艳,存矩求为侧室,文进不敢违,而心常内愧,因与乱军杀存矩。攻新州不克,遂帅众其奔于契丹。后引契丹军攻新州,刺史安金全不能守,弃城去。周德威援之,进攻新州,契丹众数万,德威不胜,大败奔归。文进与契丹进攻幽州,围城且二百日,城中危困,晋王亲将兵救之,方始解去。契丹以文进为幽州节度使,又以为卢龙节度使。

文进在新州[二],岁岁以轻骑出入塞上,攻掠剽夺,无有宁岁,幽、瀛、涿、莫间常被其患。又教契丹以中国织纴工作无不备,契丹由此益强。南兵屯涿州,时馈运自瓦桥关至幽州,严界堠,常苦钞夺,为边患者十余年,皆文进所为也。后奔南唐。

初,文进攻新州不克[三],夜走坠堑,一跃而出,明日视之,乃郡之黑龙潭也,绝岸数丈,深不可测。又尝有大蛇,径至座间,引首及膝,文进取食饲之而去。由是自负往来南北,无挫衄焉。

论曰:皇运将倾,则大盗移国;狂谋未败,则桀猾不亡。求之五代,卢文进其人欤?方其自负龙蛇之异,叛乱南北之间,见其不败者,谓之智,考其成败,则谓之天。馈运可掠也,惠彼戎车之膏;燕地可取也,痛哉肝脑之血。此感今怀古之士,覩此未有不为之慨然者。

耶律隆运

耶律隆运,本汉人,姓韩名德让。祖知古,加右仆射、中书令。父匡嗣,追封秦王。隆运性忠愿谨悫,智略过人。景宗婴疾,后燕燕与决国事,雅重隆运,擢授东头供奉官,充密院通事,寻转上京皇城使,超授辽州节度使,改授同知燕京留守,又迁平州节度使,改枢密使,兼行营都部署[四]。

隆运自在景宗朝翼决庶政,帝后少年,有辟阳之幸。

景宗疾亟,隆运不俟诏,密召其亲属等十余人并赴行帐。时诸王宗室二百余人拥兵握政,盈布朝廷。后当朝虽久,然少姻媛助,诸皇子幼穉,内外震恐。隆运请于后,易置大臣,敕诸王各归第,不得私相燕会,随机应变,夺其兵权。时赵王等俱在上京,隆运奏召其妻子赴阙。景宗崩,事出仓卒,布置已定,乃集番汉臣僚,立梁王隆绪为皇帝,时年十二,后为圣宗[五],仍尊后曰仁慈翊圣应天皇太后。寻以辅立功守司徒、同政事,进封楚王,赐姓耶律氏及改赐今名。未几,拜大丞相,充契丹、汉儿枢密使,南北面诸行宫都部署,改封齐王。

隆运孜孜奉国,知无不为,忠孝至诚,出于天性。帝以隆运辅翼功前后少比,乃赐铁券誓文,躬自亲书,斋戒焚香,于北斗星下读之,宣示番汉诸臣。又以隆运一族附籍横帐,列于景宗庙位。契丹横帐,犹宋朝玉牒所也。

隆运自为相以来,结欢宋朝,岁时修睦,无少间隙,帖服中外,靡有邪谋。

未几,改封晋王,授尚书令,赐以几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趋,左右护卫特置百人[六]。北法,护卫惟国主有之。帝以隆运勋大,恩数优渥,见则尽敬,至父事之,秦国王每日一问起居[七],至隆运所居帐二里外,已去盖下车,徒步而进;暨其回也,列揖于帐外,隆运坐而受之。帝或至其帐,亦五十余步下车,隆运出迎尽礼,帝亦先为之揖;及入,内同家人礼,饮膳服食,尽一时水陆珍品。诸国争为奇怪入贡,动骇耳目。隆运疾,帝与太后祷告山川,召番汉名医胗视,朝夕不离左右。

及薨,帝与后、诸王、公主已下并内外臣僚制服行丧,葬礼一依承天太后故事。灵柩将发,帝自挽轜车哭送,羣臣泣谏,百余步乃止。葬干陵侧,诏影堂制度一同干陵。又诏诸处应有景宗御容殿,皆以隆运真容置之殿内。其眷遇始终,无与比伦有如此者。

隆运兄弟九人,缘翼戴恩,超授官爵,皆封王。诸侄三十余人,封王者五人,余皆任节度使、部署等官。隆运薨,无子,帝特以皇侄周王宗业绍其后。宗业,本齐国王隆裕之子。始封广王,未几徙封周王,历中京留守,平州、锦州节度使。宗业薨,葬干陵侧。宗业无子,帝复以周王同母弟宗范继隆运后,历龙化州节度使、燕京留守,封韩王。

论曰:古今天下有权臣,有重臣。权臣之权,其君危如缀旒;重臣之重,其国安如泰山。耶律隆运因缘中宫,策立明睿,镇服内外,无有邪谋,不可谓之非权臣,亦不可谓之非重臣也。遂乃释肺腑之戚,玉谱联名;席茅土之封,金枝入继。斯不谓之千载之逢而非常之遇欤!

刘六符

刘六符,平州人也。年十五,究通经史,兼综百家之言。长而喜功名,慷慨有大志。历事圣宗朝,为著作郎、中允,又为詹事、国子祭酒。兴宗时,为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

契丹聚兵幽、蓟[八],来求关南,时宋庆历二年也。

先是,西兵久不决,六符以宋朝为怯。又李士彬、刘平之兵屡败,宋朝旰食,积苦兵间。因说其主聚兵幽、涿,声言南征,而六符及萧英先以书来求关南十县。其书,皆六符所撰也。书至宋朝,富弼为回谢使。弼至没打河,六符馆之,谓弼曰:「北朝皇帝坚欲割地,如何?」弼曰:「北朝若欲割地,必志在败盟,南朝决不从,有横戈相待耳。」六符曰:「南朝若坚执,则事安得济?」弼曰:「南朝不发兵,而遣使好辞,更议嫁女益币,岂坚执乎?」六符引弼入见,往复辨议,兴宗大感悟,乃从弼所请。

是年八月,宋朝再遣富弼赉国书、誓书至契丹清泉淀金毡馆,许增以岁币二十万。时契丹固惜盟好,惟六符画策扬声聚兵幽、涿,以动宋朝。宋方困西夏之扰,名臣猛将,相继败衄,吕夷简畏之。

契丹既得岁币五十万,勒碑纪功,擢六符枢密使、礼部侍郎、同修国史。后迁至中书政事令。子孙显贵不绝,为节度、观察者十数人。

论曰:臣于庆历年间刘六符求关南一事,每为之三叹焉。契丹之祸,始于石晋割幽、燕,而石晋卒有少帝之辱;蔓延于我朝,而我朝澶渊之好、庆历之盟,极而至于宣和之战,祸犹未歇也。何则?天下视燕为北门,失幽、蓟则天下常不安[九]。幽、燕视五关为喉襟,无五关则幽、蓟不可守。晋割幽、蓟,并五关而弃之,此石晋不得不败,澶渊不得不盟,庆历之邀胁亦不得不为庆历也,至于宣和则极矣。六符之来,世以智计归之,而孰知产祸之由,已有所自来哉!

校勘记

[一]民以十牛易一马 「易」原作「展」,据席本、通鉴卷二百六十九及薛、欧两五代史卢文进传改。

[二]文进在新州 「新州」,通鉴卷二百七十、两五代史卢文进传俱作「平州」。

[三]文进攻新州不克 文进名下原重「进」字,据旧五代史卢文进传辑录者引马令南唐书删。

[四]改枢密使兼行营都部署 「行营都部署」,东都事略卷一百二十三附录一作「行营都统」。

[五]立梁王隆绪为皇帝时年十二后为圣宗 「隆绪」原作「宗真」,「圣宗」原作「兴宗」,均据席本及本书纪年改。

[六]左右护卫特置百人 「卫」原误「位」,从长编卷二十三改,下同。

[七]秦国王每日一问起居 「秦国王」原作「秦国二王」。长编卷二十三载此事作:圣宗「日遣其弟隆裕一问起居」。隆裕封秦国王,故「二」字乃衍文。席本作「秦、齐二王」,亦误。

[八]契丹聚兵幽蓟 「蓟」原作「冀」,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七等及席本改。

[九]失幽蓟则天下常不安 「蓟」原亦作「冀」,据席本及文义改。

契丹国志卷之十九

列传

马保忠

马保忠,营州人也。疏眉目丰下,谨重寡欲,斤斤自修,士人贤其行。自力读书,不谒州县,节用以给亲里,大穰则赈其余于乡党。太平年间,授洗马,改著作郎、殿中丞。兴宗朝为枢密使、尚父、守太师兼政事令,封燕国公。时朝政不纲,溺志浮屠,僧至有正拜三公、三师者,官爵非人,妄有除授。保忠尝从容进谏,帝至怫然怒之,详见帝纪。又尝上言:「强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今之授官,大率吏而不儒。崇儒道,则乡党之行修;修德行,则冠冕之绪崇。自今其有非圣帝明王孔、孟圣贤之教者,望下明诏,痛禁绝之。」其笃意风教如此。后数年,保忠卒,赐谥曰刚简。

论曰:官不当,则人多觊觎[一];源不清,则下皆奔竞。契丹自重熙之时,私谒肆行,除授无法,膜拜之徒,亦授以公孤之官,其滥极矣。保忠虽空臆无讳,然言谆听藐,未如之何哉!

张琳

张琳,渖州人也。为人忠义,慷慨有大志。在道宗朝为秘书中允。天祚立,两为户部使,负东京人望。女真日炽,高永昌继叛于渤海,时天庆六年也。

永昌叛,辽东五十余州尽没,独渖州未下,琳痛念乡枌,欲自讨之。契丹屡败,精兵锐卒十无一存。琳讨永昌,搏手无策,始招所谓「转户军」。盖辽东渤海,乃夙所雠;若其转户,则使从良,庶几捐躯奋命。命下,得兵二万余。琳自显州进兵,渤海止备辽河三叉口。琳遣羸卒数千,阳为来攻,间道以精骑渡河,直趋渖州,渤海始觉。经三十余战,渤海乃走保东京。其后女真援至,师自惊恐,望风而溃,失亡不可胜计。琳遁入辽州,谪授辽兴军节度使,乃平州也。

其后,授燕京副留守,与燕王淳同守燕。淳僭位改元,命琳守太师,十日一朝,平章军国大事,实疎之也。琳竟郁郁而卒。

论曰:张琳丁时孔艰,则痛心于乡国之危;遭家不造,则扼腕于燕王之立。女真之势汤汤方割,扬灰注海,安得不沦?惜其愔愔问鼎之间,曾无死清君侧之志。此奸人得以诳之,而大节不无少贬欤!

萧奉先

萧奉先,天祚后族也。嗣先、保先,皆其弟。奉先在道宗朝为内侍供奉,又为承旨,历吏部尚书。缘恩宫掖,专尚谄谀,朋结中人,互为党与。至天祚朝,球猎声色,日蛊其心,防微不早,女真始乱。奉先是为政事令、同平章事,又兼枢密使。

方混同江诸蕃大会之时,天祚已疑阿骨打,密谓奉先曰:「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当以事诛之,不然恐贻后患。」奉先曰:「阿骨打,小人何知,杀之伤向化心;设有异志,蕞尔小国,何能为」?天祚乃止。

天庆四年,阿骨打兴师屠宁江州。次年,阿骨打又至。弟嗣先,以殿前都点检,充东北路招讨使,萧挞勃也副之,未阵而溃。既而出河店之战,嗣先又败。诣阙待罪,但免官而已。由此士无斗志,望风奔溃。保先,亦奉先弟也,为渤海留守、少师,政令严酷,亦以女真之乱,为高永昌所杀[二]。渤海始乱。

天庆九年,女真攻陷上京,发掘陵寝,取其金银珠玉,奉先皆抑而不奏。天祚问及陵寝事,奉先对以「初虽侵犯元宫,不敢毁坏陵寝。」其蒙蔽欺罔,类皆如此。又诬告耶律余覩欲立晋王。余覩叛,奉先曰:「余覩宗枝,非欲亡辽者,不过求立晋王耳。」天祚惑之,赐晋王死。闻者挥涕,众心益离。奉先柄国垂二十年,以至国亡。天祚奔夹山,谓奉先曰:「误我至此,皆汝之罪,宜亟去,不然恐汝及祸,并累我。」行未十里,左右执而杀之。

李俨

李俨,本汉地人,天祚嬖臣也。少而狡桀,倜傥不羣,轩然夷倨,才济其奸。与萧奉先雅相厚善。初为内侍省给事,累迁至中书供奉,积官至南面宰相,封漆水郡王。

俨资猾性巧,善谀佞人,在天祚朝秉国枢柄凡十五年。女真连年之乱,俨与奉先蒙蔽为欺,以至于亡,天祚不悟也。俨尝与知枢密院事牛温有隙,各进所亲厚,朋党纷然,恃奉先为内主,温不能胜。及俨死,奉先又荐其侄处温为相,竟至亡国。惜也,俨不逮稾街之戮云。

耶律余覩

耶律余覩,一名余覩姑,国主族人。其妻,天祚文妃之妹也。

文妃生晋王,最贤,萧奉先忌之,诬告余覩谋立晋王[二]。余覩奔归女真,女真以为西军大监军。久不迁,常鞅鞅有异志。其军合董也,失其金牌[四],女真疑其与林牙暗合,遂质其妻子。余覩有叛心,明年九月,约燕京统军反[五]。统军之兵皆契丹人,余覩谋诛西军之在云中者,尽约云中、河东、河北、燕京郡守之契丹、汉儿,令诛女真之在官在军者。天德知军伪许之[六],遣其妻来告。时悟室为西监军,自云中来燕,微闻其事而未信,与通事汉儿那也回行数百里,那也见二骑驰甚,遽问之曰:「曾见监军否?」以不识对。问为谁,曰「余覩下人』。那也追及悟室,曰:「适两契丹云『余覩下人」。既在西京,何故不识监军北人称云中为西京。恐有奸谋」。遂回马追获之,搜其靴中,得余覩书曰:「事已泄,宜便下手。」复驰告悟室,即回燕。统军来谒,缚而诛之。又二日至云中,余覩微觉,父子以游猎为名,遁入夏国。夏人问:「有兵几何?」云:「亲兵三二百。」遂不纳。投鞑靼,鞑靼先受悟室之命,其首领诈出迎,具食帐中,潜以兵围之。鞑靼善射,无衣甲。余覩出敌不胜,父子皆死。凡预谋者悉诛,契丹之黠、汉儿之有声者,皆不免。

大实

大实林牙,林牙者,乃其官名,犹中国翰林学士;大实则小名也,北地间无姓者。

大实既降女真,与大酋粘罕为双陆戏,争道相忿,粘罕心欲杀之而口不言[七],大实惧。及既归帐,即弃其妻,携五子宵遁。诘旦,粘罕怪其日高不来,使召之,其妻曰:「昨夕以酒忤大人,大音柁。畏罪而窜。」询其所之,不以告。粘罕大怒,以配部落之最贱者。妻不肯屈,强之,极口嫚骂,遂射杀之。

大实深入沙子,立天祚之子梁王为帝而相之。女真遣故辽将余覩帅兵经略,屯田于合董城[八]。城去上京三千里。大实游骑数十,出入军前。余覩遣使打话,遂退。

沙子者,盖不毛之地,皆平沙广漠,风起扬尘,至不能辨色;或平地顷刻高数丈,绝无水泉,人多渴死。大实之走,凡三昼夜始得度,故女真不敢穷追。辽御马数十万,牧于碛外,女真以绝远未之取,皆为大实所得。今梁王、大实皆亡,余党犹居其地。

论曰:亡契丹者,萧奉先、李俨亡之也,非女真也。夫国之盛衰,视其柄国之臣何如耳。天祚荒淫,委政后族,惑于奉先、俨之欺蔽,阿骨打不当信而信之,晋王不当害而害之,夹山之祸,有自来矣。举二百余年之基业,一朝而覆之,奸谀之误国,其明效大验,至此极也,悲夫!

番将除授职名

高唐英 彰德节度使。

刘晞常为枢密平章事。 西京留守。

崔廷勋 大同节度使。

耿崇美 昭义节度使。

高模翰 河阳节度使。

萧海真兀欲妻弟 幽州节度使。

潘聿捻兀欲姊 横海节度使。

杨姑契丹通事 忻州节度使。

留珪兀欲弟 义成节度使。

杨兖 武定节度使。

汉官除授职名

韩绍芳 同平章事。

窦振 三司使。

韩绍升 宣徽南院事。

耿元吉 户部使。

刘玄 兵部尚书、知上京留守。

刘四端 礼部尚书、参知政事、签书枢密

院事。

张克忠 守同司徒兼侍中、知枢密院事。

韩绍雍 行宫都部署兼侍中。

校勘记

[一]则人多觊觎 「觊」原误「侥」,从席本改。

[二]为高永昌所杀 「为高永昌所」五字依席本补。

[三]诬告余覩谋立晋王 「谋立晋王」四字据席本及本卷萧奉先传等补。

[四]其军合董也失其金牌 「军」下原衍「下有」二字,据松漠纪闻删。

[五]约燕京统军反 「京」原作「军」,席本同误,此据明抄本及纪闻改。

[六]天德知军伪许之 「之」字据纪闻补。

[七]粘罕心欲杀之而口不言 「粘罕」,原作「罕」,明抄本同作「罕」,丞恩堂本及席本均作「粘罕」,从之。

[八]女真遣故辽将余覩帅兵经略屯田于合董城 「将」字从纪闻补。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

晋表

晋出帝降表

孙男臣重贵言:顷者,唐运告终,中原失驭,数穷否极,天缺地倾。先人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兵连祸结,力屈势孤。翁皇帝救患摧刚,兴利除害,躬擐甲冑,深入寇场。犯露蒙霜,度鴈门之险;驰风击电,行中冀之诛。黄钺一麾,天下大定,势凌宇宙,义感神明,功成不居,遂兴晋祚,则翁皇帝有大造于石氏也。旋属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遗旨,纂绍前基。谅闇之初,荒迷失次,凡有军国重事,皆委将相大臣。至于擅继宗祧,既非禀命;轻发文字,辄敢抗尊。自启衅端,果贻赫怒,祸至神惑,运尽天亡。十万师徒,望风束手;亿兆黎庶,延颈归心。臣负义包羞,贪生忍耻,自贻颠覆,上累祖宗,偷度朝昏,苟存视息。翁皇帝若惠顾畴昔,稍霁雷霆,未赐灵诛,不绝先祀,则百口荷更生之德,一门无报之恩,虽所愿焉,非敢望也。臣与太后、妻冯氏于郊野面缚俟命[一]。

皇太后降表

晋室皇太后新妇李氏妾言:张彦泽、傅住儿等至,伏蒙皇帝阿翁降书安抚者。妾伏念先皇帝顷在并、汾,适逢屯难,危同累卵,急若倒悬,智勇俱穷,朝夕不保。皇帝阿翁发自冀北,亲抵河东,跋履山川,踰越险阻。立平巨孽,遂定中原,救石氏之覆亡,立晋朝之社稷。不幸先帝厌代,嗣子承祧,不能继好息民,而反亏恩辜义。兵戈屡动,驷马难追,戚实自贻,咎将谁执!今穹昊震怒,中外携离,上将牵羊,六师解甲。妾举宗负衅,视景偷生,惶惑之中,抚问斯至。明宣恩旨,曲示含容,慰谕丁宁,神爽飞越。岂谓已垂之命,忽蒙更生之恩,省罪责躬,九死未报。今遣孙男延煦、延宝奉表,请罪陈谢以闻。

澶渊誓书

宋真宗誓书

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契丹皇帝阙下[二]:共遵诚信,虔守欢盟[三],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四],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搔扰[五]。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六],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掘河道[七]。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八]。必务协同,庶存悠久[九]。自此保安黎献,谨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一○]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

契丹圣宗誓书

维统和二十二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十二日辛卯,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一一]: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兼承惠顾,特示誓书:「以风土之宜[一二],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搔扰。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掘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谨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某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告于天地[一三],誓之子孙,苟渝此盟,神明是殛。专具谘述,不宣。

关南誓书

契丹兴宗致书

维契丹重熙十年,岁次壬午,二月,弟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兄大宋皇帝阙下:粤自世修欢契,时遣使轺,封圻殊两国之名,方册纪一家之美。盖欲洽于绵远[一四],固将有以披陈。切缘瓦桥关南,是石晋所割,迄至柴氏,以代郭周,兴一时之狂谋[一五],掠十县之故壤,人神共怒,庙社不延。至于贵国祖先,肇创基业,寻与敝境,继为善邻。暨乎太宗绍登宝位,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羽石精锐,御而获退,遂致移镇,国强兵富。南、北王府并内外诸军,弥年有戍境之劳,继日备渝盟之事,始终反复,前后谙详。尝切审专命将臣,往平河右,炎凉屡易,胜负未闻。兼李元昊于北朝久已称藩,累曾尚主,克保君臣之道,实为甥舅之亲,设罪合致讨[一六],亦宜垂报。迩者郭稹待至,杜防又回,虽具音题,而但虞诈谍,已举残民之伐,曾无忌器之嫌。营筑长堤,填塞隘路,开决塘水,添置边军,既潜稔于猜嫌,虑难敦于信睦。倘或思久好,共遣疑怀,曷若以晋阳旧附之区,关南元割之县,俱归当国,用康黎人。如此,则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缅维英晤,深达悃悰,适届春阳[一七],善绥冲裕。

宋朝回契丹书

维庆历二年,岁次壬午,四月,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契丹皇帝阙下:昔我烈考章圣皇帝保有基图,惠养黎庶,与大契丹昭圣皇帝弭兵讲好[一八],通聘着盟。肆余纂承,共遵谟训,边民安堵垂四十年[一九]。兹者专致使臣,特贻缄问,且以瓦桥旧地,晋阳故封,援石氏之割城[二○],述周朝之复境,系于异代,安及本朝?粤自景德之初,始敦邻宝之信[二一],凡诸细故,咸不寘怀。况太宗皇帝亲驾并郊,匪图燕壤,当时贵国亟发援兵,既交石岭之锋,遂举蓟门之役,义非反复,理有因缘。元昊赐姓称藩,禀朔受禄,忽谋狂僭,俶扰边陲,向议讨除,已尝闻达。杜防、郭稹传导备详,及此西征,岂云无报?聘轺旁午,屡闻嫉恶之谈;庆问交驰,未谕联亲之故。忽窥异论,良用惘然,谓将轸于在原,反致讥于忌器。复云营筑堤埭,开决陂塘,昨缘霖潦之余,失为愆溢之患[二二],既非疏导,当稍缮防[二三],岂蕴猜嫌,以亏信睦。至于备塞隘路,阅集兵夫[二四],盖边臣谨职之常,乃乡兵充籍之旧[二五],在于贵境,宁撤戍兵?一皆示以坦夷,两何形于疑阻?顾惟欢契,方保悠长,遽兴请地之言,殊匪载书之约,信辞至悉,灵鉴孔昭。两地不得相侵,缘边各守疆界,誓书之外[二六],一无所求,期在久要,弗违先志。谅惟聪达,应切感思,甫属清和,妙臻戬榖。

契丹回宋誓书

维重熙十一年,岁次壬午[二七],八月壬申朔,二十九日庚子,弟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兄大宋皇帝阙下[二八]:来书云,谨按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章圣皇帝与昭圣皇帝誓曰:「共遵诚信[二九],虔守欢盟,以风土之仪物,备军旅之费用,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逃逋,彼此勿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搔扰。所有两朝城池,并各依旧存守,修壕葺塞[三○],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决河道。誓书之外,一无所求,各务协心,庶同悠久。自此保安黎庶,谨守封疆,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祀,昭昭天鉴,共当殛之。」昭圣皇帝复答云:「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神明具知。」呜呼,此盟可改,后嗣何述!切以两朝修睦,三纪于此,边鄙用宁,干戈载偃,追怀先约,炳若日月[三一]。今绵?已深,敦好如故,关南县邑,本朝传守,惧难依从,别纳金币之仪,用代赋税之物,每年增绢一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搬至雄州白沟交割[三二]。两界溏淀,已前开畎者,并依旧例[三三],自今已后,不得添展,其见堤堰水口[三四],逐时决泄壅塞,量差兵夫,取便修迭疏导,非时霖潦,别至大段涨溢,并不在关报之限。南朝河北沿边州、军[三五],北朝自古北口以南沿边军民,除见管数目,依常教阅,无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马[三六]。如有事故添屯,即令逐州、军移牒关报,两界所属之处,其自来乘例更替,及本路移易,并不在关报之限[三七]。两界逃走作过诸色人,并依先朝誓书外,更不得似目前停留容纵[三八]。恭惟二圣威灵在天,顾兹纂承,各当遵奉,共循大体,无介小嫌。且夫守约为信,善邻为义,二者缺一,罔以守国。皇天厚地,实闻此盟,文藏宗庙,副在有司,余并依景德、统和两朝誓书。顾惟不德,必敦大信,苟有食言,必如前誓。

议割地界书

契丹道宗遣泛使林牙兴复军节度使萧禧如宋,言代北对境有侵地,请遣使同分画[三九]。其后宋割弃地五百里,以分水岭为界,时宋神宗熙宁七年也。

大辽求地界书

维咸雍十年,岁次甲寅,三月,大辽皇帝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切以累朝而下,讲好以来,互守成规,务敦夙契。虽境分二国,克保于驩和[四○];而义若一家,共思于悠永。事如间于违越[四一],理须至于敷陈。其蔚、应、朔三州土田,一带疆土[四二],祗自早岁曾遣使人止于旧封,俾安铺舍,庶南北永标于定限,往来悉绝于奸徒。洎览举申,辄有侵扰于全属,当朝地分,或营修戍垒,或存止居舍[四三],皆是守边之冗员,不顾睦邻之大体,妄图功赏,深越封陲。今属省巡,遂令按视,备究端实,谅难寝停。至缕细之缘由,分白之事理,已具闻达,尽令折移[四四],既未见从,故宜伸报。据侵入当界事理[四五],所起铺堠之处,各差官员,同共检照,早令毁撤。却于久来元定地界再安置外[四六],其余边境更有生创事端,委差去使臣到日,一就理会。如此则岂惟疆场之内,不见侵踰;兼于信誓之间,且无违爽。兹实稳便[四七],颛俟准依。

宋朝回书

维熙宁七年,岁次甲寅,三月[四八],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大辽皇帝阙下:辱迂使指,来贶函封,历陈二国之和,有若一家之义,固知邻宝[四九],深执信符。独论边鄙之臣,尝越封陲之守,欲令移徙[五○],以复旧常。切惟两朝抚有万宇,岂重尺土之利,而轻累世之欢。况经界之间,势形可指;方州之内,图籍俱存。当遣官司,各加覆视。倘事由夙昔,固难狥从;或诚有侵踰,何吝改正?而又每戒疆吏,令遵誓言,所谕创生之事端,亦皆境堠之细故,已令还使,具达本因。细料英聪[五一],洞垂照悉。

校勘记

[一]臣与太后妻冯氏于郊野面缚俟命 「面缚俟命」,旧五代史卷八十五作「面缚俟罪次」。

[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契丹皇帝阙下 长编卷五十八载此誓书「契丹」上有「大」字。

[三]虔守欢盟 「守」,长编卷五十八载此誓书作「奉」。

[四]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 此句下文辽圣宗澶渊誓书同,而重熙十一年契丹回宋誓书则作「以风土之仪物,备军旅之费用」,「仪」字是。

[五]南北勿纵搔扰 「搔扰」,长编卷五十八作「惊骚」。下同。

[六]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 此句下文辽圣宗澶渊誓书同,而重熙十一年契丹回宋誓书则作「所有两朝城池,并各依旧存守」。「各」字义长。

[七]开掘河道 下文辽圣宗澶渊誓书同,而重熙十一年契丹回宋誓书作「开决河道」,「掘」字义长。

[八]各无所求 下文辽圣宗澶渊誓书同,而重熙十一年契丹回宋誓书作「一无所求」。

[九]必务协同庶存悠久 下文辽圣宗澶渊誓书同,而重熙十一年契丹回宋誓书作「各务协心,庶同悠久」。

[一○]当共殛之 「共」原作「其」,据席本及长编卷五十八改。「其」字误,下同。

[一一]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 长编卷五十八「书」上有「誓」字,此脱。

[一二]以风土之宜 长编卷五十八「以」前有「云」字。

[一三]某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告于天地 长编卷五十八「某」作「孤」,「谨」下有「当」字。

[一四]盖欲洽于绵远 「远」,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永」。

[一五]兴一时之狂谋 「时」,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旦」。

[一六]设罪合致讨 「致讨」,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加诛」。

[一七]适届春阳 「届」,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俱作「居」。

[一八]与大契丹昭圣皇帝弭兵讲好 「大」字原阙,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补。

[一九]边民安堵垂四十年 「安」原作「按」,据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改。

[二○]晋阳故封援石氏之割城 「故」原作「古」,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改,同卷「城」作「域」。

[二一]始敦邻宝之信 「宝」原作「堡」,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改。

[二二]失为愆溢之患 「失」,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大」,义长。

[二三]当稍缮防 「缮」原作「善」,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改。

[二四]阅集兵夫 「集」原作「习」,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改。

[二五]乃乡兵充籍之旧 「乃」,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及」。

[二六]誓书之外 「誓」,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作「二」。

[二七]岁次壬午 「壬午」原作「癸未」,误,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改。

[二八]弟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兄大宋皇帝阙下 「契」上「大」字原阙,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补。

[二九]共遵诚信 「信」原作「纪」,从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三十七改。

[三○]修壕葺塞 长编卷一百三十七作「淘壕完葺」。上文宋真宗澶渊誓书亦作「淘壕完葺」,同于长编。

[三一]炳若日月 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三十七作「炳若日星」。

[三二]每年增绢一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搬至雄州白沟交割 长编卷一百三十于「银一十万两」下多「前来银绢」四字。

[三三]并依旧例 「例」,长编卷一百三十七作「外」。

[三四]其见堤堰水口 「见」字原阙,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补。

[三五]南朝河北沿边州军 「州军」二字原阙,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补。

[三六]无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马 「屯」原作「进」,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改。下句「如有事故添屯」可证。

[三七]并不在关报之限 「并」字原阙,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七补。

[三八]更不得似目前停留容纵 「似」原作「以」,依长编卷一百三十七改;「目」原作「自」,依席本改,长编作「日」。

[三九]言代北对境有侵地请遣使同分画 「侵」原作「割」,据东都事略卷一百二十三改。「同」字原脱,亦据事略同卷补。

[四○]克保于驩和 「驩和」原误作「难知」,据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

[四一]事如间于违越 「间」原作「闻」,据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

[四二]一带疆土 长编卷一百五十一「土」作「里」。

[四三]或营修戍垒或存止居舍 「戍」原误「伐」,据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又长编同卷「舍」乃作「民」。

[四四]尽令折移 「令」,长编卷一百五十一作「合」,义长。

[四五]据侵入当界事理 长编卷一百五十一「事」作「地」,义长。

[四六]却于久来元定地界再安置外 长编卷一百五十一「地界」作「界至」。

[四七]兹实稳便 「稳便」,长编卷一百五十一作「便稳」。

[四八]三月 「三」字原阙,从席本补。

[四九]固知邻宝 「宝」原作「保」,据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又参证上文宋朝回契丹书「始敦邻宝之信」句。

[五○]欲令移徙 「徙」原作「陟」,据席本及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

[五一]细料英聪 「聪」原作「听」,从长编卷一百五十一改。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一

南北朝馈献礼物

契丹贺宋朝生日礼物

宋朝皇帝生日,北朝所献:刻丝花罗御样透背御衣七袭或五袭,七件紫青貂鼠翻披或银鼠鹅项鸭头纳子,涂金银装箱,金龙水晶带,银匣副之[一],锦缘帛皱皮鞾,金玦束皂白熟皮鞾鞵[二],细锦透背清平内制御样、合线搂机绫共三百匹[三],涂金银龙凤鞍勒、红罗匣金线方鞯二具,白楮皮黑银鞍勒、毡鞯二具,绿褐楮皮鞍勒、海豹皮鞯二具[四],白楮皮裹筋鞭一条[五],红罗金银线绣云龙红锦器仗一副,黄桦皮纒楮皮弓一,红锦袋皂雕翎羱角骲头箭十,青黄鵰翎箭十八[六],法渍法曲面曲酒二十壶,蜜晒山菓十束棂椀[七],蜜渍山菓十束棂,疋列山梨柿四束棂,榛栗、松子、郁李子[八]、黑郁李子、面枣、楞梨、堂梨二十箱[九],面秔麋梨粆十椀,芜萸白盐十椀,青盐十椀[一○],牛、羊、野猪、鱼、鹿腊二十二箱,御马六匹,散马二百匹。

正旦,御衣三袭,鞍勒马二匹,散马一百匹。国母又致御衣缀珠貂裘、细锦刻丝透背、合线御绫罗绮纱縠御样,果实、杂粆、腊肉凡百品,水晶鞍勒,新罗酒,青白盐[一一]。国主或致戎器宾铁刀,鸷禽曰海东青之类。

承天节,又遣庖人持本国异味,前一日就禁中造食以进御云。

宋朝贺契丹生辰礼物

契丹帝生日,南宋遗金酒食茶器三十七件,衣五袭,金玉带二条,乌皮、白皮鞾二量[一二],红牙笙笛,觱栗,拍板,鞍勒马二匹,缨复鞭副之,金花银器三十件,银器二十件,锦绮透背、杂色罗纱绫縠绢二千匹,杂彩二千匹,法酒三十壶,的乳茶十斤,岳麓茶五斤,盐蜜菓三十罐,干菓三十笼。其国母生日,约此数焉。

正旦,则遗以金花银器、白银器各三十件[一三],杂色罗纱绫縠绢二千匹,杂彩二千匹。

宋朝劳契丹人使物件

契丹每岁国使入南宋境,宋遣常参官、内职各一人,假少卿、监、诸司使以上接伴。内诸司供帐,分为三番,内臣主之。至白沟驿赐设,至贝州赐茶、药各一银合,至大名府又赐设[一四],及畿境,遣开封府判官劳之[一五],又命台省官、诸司使馆伴迓于班荆馆,至都亭驿各赐金花、银灌器、锦衾褥。朝见日,赐大使金涂银冠、皂罗毡冠、衣八件、金鞢带、乌皮鞾、银器二百两、彩帛二百匹;副使皂纱折上巾、衣七件、金带、象笏、乌皮鞾、银器一百两、彩帛二百匹、鞍勒马各一匹。其从人,上节十八人,各练鹊锦袄及衣四件、银器二十两[一六]、彩帛三十匹;中节二十人,各宝照锦袄及衣三件、银器十两、彩帛二十匹;下节八十五人,各紫绮袄及衣四件[一七]、银器十两、彩帛二十匹,并加金涂银带。上节、中节又加彩鞵[一八]。就馆,赐生饩,大使秔、粟各十石,面二十石、羊五十、法酒、糯米酒各十壶,副使秔、粟各七石,面十五石、羊三十、法酒、糯米酒各十壶。

承天节各别赐衣一袭。

遇立春,各赐金涂银镂幡胜、春盘。又命节帅就玉津园伴射弓,赐来使银饰箭筒、弓一、箭二十;其中的,又赐窄袍、衣五件,金束带、鞍勒马。

在馆遇节序,则遣臣赐设。

辞日,长春殿赐酒五行,赐大使盘裘晕锦窄袍及衣六件[一九]、银器二百两[二○]、彩帛一百匹[二一]。副使紫花罗窄袍及衣六件、银器一百两[二二]、彩帛一百匹,并加金束带、杂色罗、锦、绫、绢百匹。从人各加紫绫花絁锦袍及银器、彩帛。

将发,又赐银瓶、合盆、纱罗、注椀等[二三]。又令近臣饯于班荆馆,开封府推官饯于郊外,接伴大使、副使复为送伴[二四],缘路累赐设。

外国贡进礼物

新罗国贡进物件

金器二百两 金抱肚一条五十两 金钞锣五十两 金鞍辔马一匹五十两 紫花绵紬一百匹 白绵紬五百匹 细布一千匹 麄布五千匹 铜器一千斤 法清酒醋共一百瓶 脑元茶十斤 藤造器物五十事 成形人参不定数 无灰木刀摆十个 细纸墨不定数目

本国不论年岁,惟以八节贡献,人使各带正官,惟称陪臣。

横进物件

粳米五百石 糯米五百石 织成五彩御衣金不定数

契丹每次回赐物件

犀玉腰带二条 细衣二袭 金涂鞍辔马二匹 素鞍辔马五匹 散马二十匹 弓箭器仗二副 细绵绮罗绫二百匹 衣着绢一千匹 羊二百口 酒菓子不定数

并命刺史已上官充使,一行六十人,直送入本国。

契丹赐奉使物件

金涂银带二条 衣二袭 锦绮三十疋 色绢一百匹 鞍辔马二匹 散马五匹 弓箭器一副 酒菓不定数

上节从人 白银带一条 衣一袭 绢二十匹 马一匹

下节从人 衣一袭 绢十匹 紫绫大衫一领

西夏国贡进物件

细马二十匹 麄马二百匹 駞一百头 锦绮三百匹 织成锦被褥五合 苁容、石、井盐各一千斤 沙狐皮一千张 兔鹘五只 犬子十只

本国不论年岁,惟以八节贡献。

契丹回赐除羊外,余并与新罗国同,惟玉带改为金带,劳赐人使亦同。

诸小国贡进物件

高昌国 龟兹国 于阗国 大食国 小食国 甘州 沙州 凉州

已上诸国三年一次遣使,约四百余人,至契丹贡献。

玉 珠 犀 乳香 琥珀 玛瑙器 宾铁兵器 斜合黑皮 褐黑丝 门得丝 怕里呵 碙砂 褐里丝

已上皆细毛织成,以二丈为匹。

契丹回赐,至少亦不下四十万贯。

校勘记

[一]银匣副之 「匣」,长编卷六十一载此礼物单作「押」。下同。

[二]金玦束皂白熟皮鞾鞵 「束」原作「京」,从长编卷六十一改。

[三]合线搂机绫共三百匹 「搂」,席本及长编卷六十一均作「缕」。

[四]海豹皮鞯二具 「二具」原脱,据承恩堂本、席本及长编卷六十一补。

[五]白楮皮裹筋鞭一条 「一条」,长编卷六十一作「二条」,承恩堂本及席本同作「一条」。

[六]青黄鵰翎箭十八 原缺此七字,据长编卷六十一补。

[七]蜜晒山菓十束棂椀 「晒」字原阙,据长编卷六十一补。「束」,长编同卷作「梀」,下同。

[八]郁李子 「子」字原阙,据明抄本及长编卷六十一补。

[九]堂梨二十箱 「堂」,承恩堂本、席本及长编卷六十一均作「棠」。

[一○]青盐十椀 「椀」,长编卷六十一作「箱」。

[一一]青白盐 「白」字原阙,据长编卷六十一补。

[一二]白皮鞾二量 「鞾」字原脱,据席本及长编卷六十一补。

[一三]则遗以金花银器白银器各三十件 「三十件」,长编卷六十一作「二十件」。

[一四]至大名府又赐设 「设」字原阙,据长编卷六十补。

[一五]遣开封府判官劳之 「府」字原阙,据明抄本及长编卷六十补。

[一六]银器二十两 「二十两」,长编卷六十作「三十两」。

[一七]各紫绮袄及衣四件 「及」字原阙,从长编卷六十补。

[一八]上节中节又加彩 「彩」原作「丝」,据长编卷六十改。

[一九]赐大使盘裘晕锦窄袍及衣六件 「六件」,长编卷六十作「七件」。○

[二○]银器二百两 长编卷六十作「银器三百两」。

[二一]彩帛一百匹 长编卷六十作「彩帛二百匹」。

[二二]银器一百两 长编卷六十作「银器二百两」。

[二三]又赐银瓶合盆纱罗注等 「注」二字原脱,据长编卷六十补。

[二四]接伴大使副使复为送伴 长编卷六十仅作「接伴副使复为送伴」。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二

州县载记

契丹自太祖、太宗初兴,战争四十余年,吞并诸番,割据燕、云,南北开疆五千里,东西四千里,共二百余州。

建五京五处

燕京三司 西京转运 中京度支 上京盐铁 东京户部钱铁司

大藩府六处

南大王府 北大王府 乙室王府 黄龙府 兴中府 奚王府

钱帛司三处

长春路[一] 辽西路 平州

节镇三十三处

奉圣州 云内州 长春州 龙化州 海北州 贵德府 蔚州 应州 朔州 锦州[二] 干州 显州 雨?只州 辽州 咸州 渖州 苏州[三] 复州 庆州 祖州 川州 成州 菜州[四] 懿州 宜州 坤州 平州 辰州 兴州 同州 信州 饶州 建州

建观察防御团练使八处

武安州 永州 泰州 高州 利州 宁江州 归州 广州

刺史州七十余处[五]

德州 黔州 潭州 惠州 榆州 营州 滦州 胜州 温州 岩州 归化州 榆州[六] 松州[七] 恩州 山州 武德州 通州 韩州 乌州 靖州 宁边州 宾州 祥州 新州 卫州 降圣州 燕州 海州 渌州 银州 辽西州 铁州 开州 保州 苹州[八] 北安州 嵒州 嘉州 集州 连州 弘东州 演州 肃州 威州 古州[九] 仙涧州[一○] 文州 兰州 慎州 拱州 安州 渝州 河州 双州 宋州 涿州 易州 檀州 顺州 蓟州 雍州 东州 海州 东胜州[一一] 景州 许州 招州 康州 锦州 来州 儒州 云州 平州

辽东边远不记州十余县二百余外见记五处

金肃 河清 曷董[一二] 五花 振武

诸藩臣投下州二十三处

微州 濠州 驩州 卫州 荆州 闾州[一三] 随州 和州 澄州 全州 义州 遂昌州 豫州 员州 福州 荣州 唐州 粟州 黑州 河州 茂州 麓州 宗州

控制诸国

沙漠府控制沙漠之北[一四]。

置西北路都招讨府[一五]、奥隗部族衙[一六]、驴驹河统军司、倒挞岭衙,镇抚鞑靼、蒙骨、廸烈诸军。

云中路控制夏国。

置西南面都招讨府、西京兵马都部署司、金肃、河清军、五花城、南北大王府、乙室王府、山金司。

燕山路备御南宋。

置燕京都总管府、节制马步军控鹤指挥使[一七]、都统军司、牛栏监军寨、石门详稳司、南北皮室司、猛拽刺司,并隶总管府。

中、上京路控制奚境。

置诸军都虞候司、奚王府大详稳司、大国舅司、大常衮司、五院司、六院司、沓温司。

辽东路控扼高丽。

置东京兵马都部署司、契丹、奚、汉、渤海四军都指挥使、保州统军司、汤河详稳司[一八]、金吾营、杓窊司[一九]。

长春路镇抚女真、室韦。

置黄龙府兵马都部署司[二○]、咸州兵马详稳司、东北路都统军司。

论曰:契丹之兴,其盛如此,其亡也忽焉,惜哉!

四至邻国地里远近

东南至新罗国。西以鸭渌江东八里黄土岭为界,至保州一十一里。

次东南至五节度熟女真部族。共一万余户,皆杂处山林,尤精弋猎。有屋舍,居舍门皆于山墙下辟之。耕凿与渤海人同,无出租赋,或遇北主征伐,各量户下差充兵马,兵回,各逐便归本处。所产人参、白附子、天南星、茯苓、松子、苓、白布等物。并系契丹枢密院所管,差契丹或渤海人充节度管押。其地南北七百余里,东西四百余里,西北至东京五百余里。

又次东南至熟女真国。不属契丹所管。其地东西八百余里,南北一千余里。居民皆杂处山林,耕养屋宇,与熟女真五节度同。然无君长首领统押,精于骑射,今古以来,无有盗贼词讼之事,任意迁徙,多者百家,少者三两家而已。不与契丹争战,或居民等自意相率賷以金、帛、布、黄蜡、天南星、人参、白附子、松子、蜜等诸物,入贡北番;或只于边上买卖,讫,却归本国。契丹国商贾人等就入其国买卖,亦无所碍,契丹亦不以为防备。西至东京二百余里。

东北至生女真国。西南至熟女真国界,东至新罗国,东北不知其极。居民屋宇、耕养、言语、衣装与熟女真国并同,亦无君长所管。精于骑射,前后屡与契丹为边患,契丹亦设防备。南北二千余里,沿边创筑城堡,搬运粮草,差拨兵甲,屯守征讨,三十年来,深为患耳。南界西南至东京六百里。

又东北至屋惹国、阿里眉国、破骨鲁国等国。每国各一万余户。西南至生女真国界。衣装、耕种、屋宇、言语与女真人异[二一]。契丹枢密院差契丹或渤海人充逐国节度使管押,然不出征赋兵马,每年惟贡进大马、蛤珠、青鼠皮、貂鼠皮、胶鱼皮、蜜蜡之物,及与北番人任便往来买卖。西至上京四千余里。

正东北至铁离国。南至阿里眉等国界。居民言语、衣装、屋宇、耕养稍通阿里眉等国[二二],无君长,皆杂处山林。不属契丹统押,亦不与契丹争战,复不贡进,惟以大马、蛤珠、鹰鹘、青鼠、貂鼠等皮、胶鱼皮等物与契丹交易。西南至上京五千余里。

次东北至靺羯国[二三]。东北与铁离国为界,无君长统押,微有耕种。春夏居屋室中,秋冬则穿地为洞,深可数丈而居之,以避其寒。不贡进契丹,亦不争战,惟以细鹰鹘、鹿、细白布、青鼠皮、银鼠皮、大马、胶鱼皮等与契丹交易[二四]。西南至上京五千里。

又次北至铁离、喜失牵国。言语、衣装、屋舍与靺羯稍同。无君长管押,不贡进契丹,亦不争战,惟以羊、马、牛、駞、皮、毛之物与契丹交易。西南至上京四千余里。

正北至蒙古里国。无君长所管,亦无耕种,以弋猎为业,不常其居,每四季出行,惟逐水草,所食惟肉酪而已。不与契丹争战,惟以牛、羊、駞、马、皮、毳之物与契丹为交易。南至上京四千余里。

又次北至于厥国。无君长首领管押,凡事并与蒙古里国同。甲寅岁,曾率众入契丹国界为盗,圣宗命驸马都尉萧徒欲统兵,大破其国。迩后,更不复为盗,惟以牛、羊、駞、马、皮、毳之物与契丹为交易。东南至上京五千余里。

又次北西至鳖古里国。又西北,又次北近西至达打国。各无君长,每部族多者三二百家,少者五七十家,以部族内最富豪者为首领。不常厥居,逐水草,以弋猎为业。其妇人皆精于骑射。常与契丹争战,前后契丹屡为国人所败,契丹主命亲近为西北路兵马都统,率番部兵马十余万防讨,亦制御不下。自契丹建国已来,惟此二国为害,无柰何,番兵困之。契丹常为所攻,如暂安静,以牛、羊、駞、马、皮、毳为交易,不过半年,又却为盗。东南至上京六千余里。

西近北至生吐蕃国,又西至党项、突厥等国。皆不为契丹国害,亦不进贡往来,盖以熟土浑、突厥、党项等部族所隔。东南至云州三千里。

正西与昊贼以黄河为界。

西南至麟州、府州界。

又次南近西定州北平山为界。

又南至霸州城北界河。

又次南至遂城北鲍河为界。

又南近东至沧州北海。

又南至安肃军自涧河为界。

又南近东至登州北海。

又南至雄州北拒马河为界。

又南至海。

四京本末

上京 太宗建

上京临潢府,乃大部落之地。离来州数十里即行海岸,俯挹沧溟,与天同碧,穷极目力,不知所际[二五]。有讷都乌河。番语山为「胡都」,水为「乌」。其东北三十里,即长泊也。涉沙碛过白马淀,渡土河,亦云撞撞水,聚沙成墩,少人烟,多林木,其河边平处,国主曾于此处过冬。又至木叶山三十里许,有居人瓦屋及僧舍[二六]。

中京 承天太后建

中京之地,奚国王牙帐所居。奚本曰库莫奚,其先东部胡宇文之别种也。窜居松漠之间,俗甚不洁,而善射猎,好为寇抄。其后种类渐多,分为五部:一曰辱纥,二曰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一千余人,为其帅,随逐水草。中京东过小河,唱呌山道北奚王避暑庄,有亭台。由古北口至中京北,皆奚境。奚本与契丹等,后为契丹所并。所在分奚、契丹、汉人、渤海杂处之。奚有六节度、都省统领。言语、风俗与契丹不同。善耕种,步射,入山采猎,其行如飞。契丹图志云[二七]:奚地居上、东、燕三京之中,土肥人旷,西临马盂山六十里,其山南北一千里,东西八百里,连亘燕京西山,遂以其地建城,号曰中京。

南京 太宗建

南京本幽州地,乃古冀州之域。舜以冀州南北广远,分置幽州,以其地在北方。幽,阴也。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楼烦、白檀,西有云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唐置范阳节度,临制奚、契丹。自晋割弃,建为南京,又为燕京析津府,户口三十万。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僧居佛寺,冠于北方。锦绣组绮,精绝天下。膏腴蔬蓏、果实、稻粱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雉、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秀者学读书,次则习骑射,耐劳苦。石晋未割弃已前,其中番汉杂斗,胜负不相当;既筑城后,远望数十里间,宛然如带,回环缭绕,形势雄杰,真用武之国也[二八]。

东京 太宗建

东京,本渤海王所都之地。在唐时,为黑水、靺鞨二种依附高丽者。黑水部与高丽接,胜兵数千,多骁武,古肃慎氏地也,与靺鞨相邻,东夷中为强国。所居多依山水,地卑隰,筑土如堤,凿穴以居。其国西北与契丹接。太祖之兴,始击之,立其子东丹王镇其地,后曰东京。

校勘记

[一]长春路 原作「平春路」,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亡辽录云「三路钱帛司:长春、辽西、平州」。长春州置钱帛司又见于辽史兴宗纪三与食货志上。

[二]锦州 原作「绵州」,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亡辽录载锦州为辽四十三节镇州之一。锦州乃节度州,又见辽史地理志三。

[三]苏州 原作「蓟州」,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亡辽录载苏州为节镇州,而蓟州乃刺史州。辽史地理志二、三同。

[四]菜州 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业州」。

[五]刺史州七十余处 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虽曰「刺史州七十」,但所录仅六十三,其中见于国志者:德、黔、榆、营、滦、胜、温(一本作隰)、岩(一本作严)、归化、恩、山、武德、通、韩、乌、靖、宁边、祥、新、卫、降圣、燕、海、渌、银、辽西、铁、保、苹(又作濒)、北安、嘉、集、连、演、肃(一本作萧)、文、兰、拱、安、河、涿、易、檀、顺、蓟、雍、东胜、景、招、康(一本作广)等五十州,余当考。

[六]榆州 此与上之榆州复出。

[七]松州 或即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之松山州。

[八]苹州 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濒州」。

[九]古州 席本引一本作「石州」,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同。古州,见毕恭辽东志等书。

[一○]仙涧州 当即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之迁润州。

[一一]东胜州 「东」字原阙,从席本补。

[一二]曷董 「董」,原误「童」,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一三]闾州 原误作「问州」,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一四]沙漠府控制沙漠之北 「府」字原阙,从席本补。

[一五]置西北路都招讨府 「北」字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增。

[一六]奥隗部族衙 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奥隗」下复有「乌隗」二字。案:「奥隗」又作「奥隈」、「奥畏」等,而「乌隗」又作「乌隈」等,均见辽史。

[一七]节制马步军控鹤指挥使 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节制」作「侍卫」。

[一八]汤河详稳司 「汤」原作「阳」,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汤河详稳司,亦曰南女直汤河司。

[一九]杓窊司 原倒作「窊杓司」,从席本及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辽史卷百十六国语解:「杓窊,鸷鸟总称」。案:即鹰鹯之谓。

[二○]置黄龙府兵马都部署司 「司」字原阙,从席本、大典本、明抄本及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增。

[二一]衣装耕种屋宇言语与女真人异 「言语」二字原在「女真人」下,据席本意转。

[二二]居民言语衣装屋宇耕养稍通阿里眉等国 「眉」字原阙,用大典、明抄、席氏三本补。

[二三]次东北至靺羯国 「羯」,席本作「鞨」,当是。

[二四]惟以细鹰鹘鹿细白布青鼠皮银鼠皮大马胶鱼皮等与契丹交易 明抄本「细鹰鹘」作「细鸦鹘」,亦通。

[二五]离来州数十里即行海岸至不知所际 此本之会编卷二十引许亢宗宣和乙巳奉使行程录,惟「数十里」彼作「三十里」为异耳。

[二六]有讷都乌河至有居人瓦屋及僧舍 此从长编卷九十七所收宋绶出使录钞来,但多删削。录作:「自中京……北六十里至羖河馆。过惠州……七十里至榆林馆。馆前有小河,屈曲北流。自此入山,少人居。七十里至讷都乌馆,蕃语谓山为『讷都』,水为『乌』。七十里至香山子馆。前倚土山,临小河。其东北三十里即长泊也。涉沙碛,过白马淀。九十里至水泊馆。度土河,亦云撞水(马端临文献通考[下称通考]载此文重「撞」字,与国志引者同)。聚沙成墩,少人烟,多林木。其河边平处,国主曾于此过冬。凡八十里至张司空馆。七十里至木叶馆。离中京皆无馆舍,但宿穹帐,欲至木叶三十里许,始有居人、瓦屋及僧舍。……」

[二七]契丹图志云 案:宋史艺文志三史部地理类有契丹国土记、契丹疆宇图二卷、契丹地理图一卷,并不知作者名,未悉何者与此契丹图志相当。

[二八]乃古冀州之域至真用武之国也 此节全本许亢宗行程录。但「胜负不相当」一句乃作「胜负相当」。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三

族姓原始

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各以所居地名呼之,婚嫁不拘地里。至阿保机变家为国之后,始以王族号为「横帐」,仍以所居之地名曰世里着姓。世里者,上京东二百里地名也。今有世里没里,以汉语译之,谓之耶律氏。复赐后族姓萧氏。番法,王族惟与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其王族、后族二部落之家,若不奉北主之命,皆不得与诸部族之人通婚;或诸部族彼此相婚嫁[一],不拘此限。汉人等亦同此。故北番惟耶律、萧氏二姓也。

国土风俗

契丹国在库莫奚东,唐所谓黑水靺鞨者,今其地也。有七十二部落,不相统制,好为寇盗。父母死而悲哭者,以为不壮,但以其尸置于山树上,经三年后,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酌酒而祝曰:「冬月时,向阳食;夏月时,向阴食[二];我若射猎时,使我多得猪鹿。」其无礼顽嚣,于诸夷最甚。其风俗与奚、靺鞨颇同。至阿保机,稍并服诸小国,而多用汉人。汉人教之以隶书之半增损之,作文字数千,以代刻木之约。又制婚嫁,置官号,称皇帝。汉时为匈奴所破,保鲜卑山。魏青龙中,部酋为王雄所杀,众遂逃潢水之南,黄龙之北。至元魏,自号曰契丹。在唐开元、天宝间,使朝献者无虑二十。故事:以范阳节度为押奚、契丹使,至唐末,契丹始盛。

并合部落

初契丹有八部,族之大者曰大贺氏。后分为八部,部之长号「大人」,而常推一人为王,建旗鼓,以统八部。每三年则以次相代,或其部有灾疾而畜牧衰,则八部聚议,以旗鼓立其次而代之。被代者以为元约如此,不敢争。及阿保机,乃曰「中国之主无代立者」。由是阿保机益以威制诸国,不肯代。其立九年,诸部共责诮之。阿保机不得已,传其旗鼓,而谓诸部曰:「吾立九年,所得汉人多矣。吾欲别自为一部以治汉城,可乎?」诸部将许之。汉城在炭山东南滦河上,有盐铁之利,乃后魏滑盐县也。其地可植五谷,阿保机率汉人耕种,为治城郭邑屋廛市如幽州制,汉人安之,不复思归。阿保机知众可用,用其妻述律策,使人告诸部大人曰:「我有盐池之利[三],诸部所食。然诸部知食盐之利,而不知盐有主人,可乎?当来犒我」。诸部以为然,共以牛酒会盐池。阿保机伏兵其旁,酒酣伏发,尽杀诸部大人,复并为一国,东北诸夷皆畏服之。

兵马制度

晋末,契丹主投下兵,谓之「大帐」,有皮室兵约三万人骑,皆精甲也,为其爪牙。国母述律氏投下,谓之「属珊」,有众二万。是先,戎主阿保机牙将半已老矣,每南来时,量分借得三五千骑,述律常留数百兵,为部族根本。其诸大首领太子伟王、永康、南北王、于越、麻荅、五押等,大者千余骑,次者数百人,皆私甲也。别族则有奚、霫,胜兵亦千余,人少马多。又有渤海首领大舍利高模翰兵[四],步骑万余人,并发左衽,窃为契丹之饰。复有近界鞑靼、于厥里、室韦、女真、党项,亦被胁属,每部不过千余骑。其三部落吐浑、沙陁,洎幽州管内鴈门以北十余军、州部落汉兵,合三万余众[五],此是石晋割赂契丹之地。番汉诸族,其数可见矣。每契丹南侵,其众不啻十万。国主入界之时,步骑车帐不从阡陌,东西一槩而行。大帐前及东西面,差大首领三人,各率万骑,支散游奕,百十里外,交相觇逻,谓之「栏子马」。戎主吹角为号,众即顿舍[六],环遶穹庐,以近及远。折木稍屈之,为弓子铺,不设枪营堑栅之备。每军行,听鼓三伐,不问昏昼,一匝便行[七]。末逢大敌,不乘战马,俟近敌师,即竞乘之所,以新羁战马,蹄有余力。其用军之术,成列而不战,俟退而乘之,多伏兵,断粮道,冒夜举火,上风曳柴,馈饷自赍,退败无耻,散而复聚,寒而益坚,此其所长也。

建官制度

贱他姓,贵耶律、萧氏二姓。其官有契丹枢密院及行宫都总管司[八],谓之北面,以其在牙帐之北,以主蕃事;又有汉人枢密院、中书省、行宫都总管司[九],谓之南面,以其在牙帐之南,以主汉事。其惕隐,宗正寺也[一○]。夷离毕,参知政事也。林牙,翰林学士也。夷离巾,刺史也。内外官多仿中国者。其下佐吏,则有敞史、木古思奴古、都奴古、徒奴古。分领兵马,则有统军、侍卫、控鹤司,南王、北王、奚王府五帐分、提失哥东西都省太师兵。又有国舅、钤辖、遥辇、常衮诸司,南北皮室、二十部族节度,频必里、九克、汉人、渤海、女真五节度,五冶大师一百、六百、九百家奚。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籍为兵。将举兵,必杀灰牛、白马,祠天地日及木叶山神[一一]。铸金鱼符,调发兵马。其捉马及传命[一二],有银牌二百。军所舍,有远探栏子马,以夜听人马之声。每其主立,聚所得人户、马牛、金帛及其下所献生口[一三],或犯罪没入者,别为行宫领之,建州县,置官属。既死,则设大穹庐,铸金为像,朔、望、节、辰、忌日辄致祭[一四],筑台高丈余,以盆焚食,谓之「烧饭」。

宫室制度

十宫各有民户,出兵马,阿保机曰洪义宫,德光曰永兴宫,兀欲曰积庆宫,述律曰延昌宫,明记曰章敏宫,突欲曰长宁宫,燕燕曰崇德宫,隆绪曰兴圣宫,隆庆曰敦睦宫,隆运曰文忠王府[一五]。又有四楼,在上京者曰西楼,木叶山曰南楼,龙化州曰东楼,唐州曰北楼。凡受册,积柴升其上,大会蕃夷其下,已,乃燔柴告天,而汉人不得预。有诨子部百人,夜以五十人番直,四鼓将尽,歌于帐前,号曰「聒帐」。每谒木叶山,即射柳枝,诨子唱番歌前导,弹胡琴和之,已事而罢。

衣服制度

国母与蕃官皆胡服[一六],国主与汉官即汉服。蕃官戴毡冠,上以金华为饰,或以珠玉翠毛[一七],盖汉、魏时辽人步摇冠之遗象也。额后垂金花织成夹带,中贮发一总。服紫窄袍,加义襕,系鞢带[一八],以黄红色绦裹革为之,用金、玉、水晶、碧石缀饰。又有纱冠,制如乌纱帽,无檐,不擫双耳,额前缀金花,上结紫带,带末缀珠[一九]。或紫皂幅巾,紫窄袍,束带。大夫或绿巾[二○],绿花窄袍,中单多红绿色。贵者被貂裘,貂以紫黑色为贵[二一],青色为次,又有银鼠,尤洁白;贱者被貂毛、羊、鼠、沙狐裘。弓以皮为弦,箭削桦为簳,鞯勒轻快[二二],便于驰走。以貂鼠或鹅项、鸭头为扞腰。宋真宗景德中,太常博士王曙、户部员外郎利瓦伊往贺国主生辰,还,言国主见汉使强服衣冠,事已,即幅巾杂蕃骑出射猎矣。

渔猎时候

每岁正月上旬,出行射猎,凡六十日。然后并挞鲁河凿冰钓鱼,冰泮,即纵鹰鹘以捕鹅鴈。夏居炭山,或上陉避暑。七月上旬,复入山射鹿,夜半,令猎人吹角俲鹿鸣,既集而射之。宋真宗时,晁迥往贺生辰,还,言始至长泊,泊多野鹅、鸭,国主射猎,领帐下骑,击扁鼓遶泊,惊鹅、鸭飞起,乃纵海东青击之,或亲射焉。国主皆佩金玉锥,号杀鹅杀鸭锥。每初获,即拔毛插之,以鼓为坐,遂纵饮,最以此为乐。又好以铜及石为槌,以击兔。每秋则衣褐裘,呼鹿射之。夏月以布易毡帐,籍草围棋、双陆,或深涧张鹰。

试士科制

太祖龙兴朔漠之区,倥偬干戈,未有科目。数世后,承平日久,始有开辟。制限以三岁,有乡、府、省三试之设。乡中曰乡荐,府中曰府解,省中曰及第。时有秀才未愿起者,州县必根刷遣之。程文分两科,曰诗赋,曰经义,魁各分焉。三岁一试进士,贡院以二寸纸书及第者姓名给之,号「喜帖」。明日举按而出,乐作,及门,击鼓十二面,以法雷震。殿试,临期取旨,又将第一人特赠一官[二三],授奉直大夫、翰林应奉文字。第二人、第三人止授从事郎,余并授从事郎。圣宗时,止以词赋、法律取士,词赋为正科,法律为杂科。若夫任子之令,不论文武并奏,荫亦有员数。

校勘记

[一]或诸部族彼此相婚嫁 原无「此」字,用席本、明抄本补。

[二]夏月时向阴食 此六字据席本及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一补。

[三]我有盐池之利 「池」原作「地」,据席本、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一及通鉴卷二百六十六改。

[四]又有渤海首领大舍利高模翰兵 「翰」原作「汉」,据本书前文及长编卷二十七载宋琪奏疏之文、宋会要蕃夷一并参考宋史宋琪传改。高模翰即高松,辽史卷七十六有传。金史高祯传载祯五世祖牟翰仕辽,官至太师。牟翰亦即模翰。

[五]合三万余众 「三万」,长编卷二十七宋琪疏文、宋会要蕃夷一及宋史宋琪传均作「二万」。

[六]众即顿舍 「舍」,长编卷二十七宋琪奏疏作「合」,而此同于宋史宋琪传,皆可通。

[七]一匝便行 「匝」原作「布」,据长编卷二十七宋琪疏文并参考宋史宋琪传改。

[八]及行宫都总管司 长编卷一百十无「管」字,当脱。

[九]行宫都总管司 长编卷一百十亦无「管」字。

[一○]其惕隐宗正寺也 「宗正寺」,长编卷一百十作「宗室」。案:辽史百官志一谓:「惕隐,亦曰梯里已。」国语解:「惕隐,典族属官。即宗正职也。」百官志一又谓:「大惕隐司。……太祖有国,首设此官,其后百官择人,必先宗姓。」

[一一]必杀灰牛白马祠天地日及木叶山神 「日」字原脱,从长编卷一百十补。

[一二]其捉马及传命 「捉」原作「促」,从席本及长编卷一百十改。

[一三]聚所得人户马牛金帛及其下所献生口 「得」,长编卷一百十及席校引一本作「剽」。

[一四]朔望节辰忌日辄致祭 「朔望节辰忌日」,长编卷一百十作「朔望节忌辰日」,不顺,辽史地理志一亦作「朔望节辰忌日」。

[一五]十宫各有民户至隆运曰文忠王府 案:洪义宫,余靖武溪集同,辽史卷三十一「洪」作「弘」。辽史同卷「述律曰延昌宫」作「穆宗曰延昌宫」;章敏宫,「敏」字作「愍」;「突欲曰长宁宫」作「应天皇后曰长宁宫」。又「兴宗曰延庆宫,道宗曰太和宫,天祚曰永昌宫」,均国志所不载。

[一六]国母与蕃官皆胡服 原无「皆」字,从席本及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补。

[一七]或以珠玉翠毛 此同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而席本「以」作「加」,则同于辽史仪卫志二。

[一八]加义襕系鞢带 原脱「襕」字,从席本及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补。

[一九]上结紫带带末缀珠 所重「带」字,据席本及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补。然辽史仪卫志二亦不重「带」字。

[二○]大夫或绿巾 「大夫」原作「丈夫」,据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改;「绿巾」原作「绿中单」,据席本及上引宋绶出使录改。

[二一]貂以紫黑色为贵 原阙「貂」字,据席本及前引宋绶出使录补。

[二二]鞯勒轻快 「快」,长编卷九十七宋绶出使录作「简」,而宋会要蕃夷二误「驶」。

[二三]又将第一人特赠一官 「第」字原脱,从席本及文义补。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四

王沂公行程录

初,奉使者止达幽州,后至中京,又至上京,或西凉淀、北安州、炭山、长泊。

自雄州白沟驿度河,四十里至新城县,古督亢亭之地。又七十里至涿州[一]。北度涿水、范水、刘李河,六十里至良乡县。度卢沟河[二],六十里至幽州,号燕京。子城就罗郭西南为之,正南曰启夏门,内有元和殿、洪政殿,东门曰宣和。城中坊门皆有楼。有闵忠寺,本唐太宗为征辽阵亡将士所造;又有开泰寺,魏王耶律汉宁造,皆邀朝士游观。城南门外有于越王廨[三],为宴集之所。门外永平馆,旧名碣石馆,请和后易之。南即桑干河。

出北门,过古长城、延芳淀[四],四十里至孙侯馆,改为望京馆,稍移故处。望楮谷山、五龙池,过温余河、大夏坡,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五]。五十里至顺州。东北过白屿河[六],北望银冶山,又有黄罗螺盘[七]、牛阑山,七十里至檀州。自北渐入山[八],五十里至金沟馆。将至馆,川原平广,谓之金沟淀,国主尝于此过冬。自此入山,诘曲登陟[九],无复里堠,但以马行记日景而约其里数。过朝鲤河,亦名七度河,九十里至古北口。两旁峻崖,中有路,仅容车轨;口北有铺,彀弓连绳,本范阳防扼奚、契丹之所,最为隘束。然幽州东趋营、平州,路甚平坦[一○],自顷犯边,多由斯出。又度德胜岭[一一],盘道数层,俗名思乡岭,八十里至新馆。过雕窠岭[一二]、偏枪岭,四十里至卧如来馆,盖山中有卧佛像故也。过乌滦河,东有滦州,因河为名。又过墨斗岭,亦名渡云岭[一三],长二十里许。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旁。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炼得成铁[一四]。渤海俗,每岁时聚会作乐,先命善歌舞者数辈前行,士女相随,更相唱和,回旋宛转,号曰「踏锤」。所居室[一五],皆就山墙开门。过松亭岭,甚险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馆。惟有番户百余[一六],编荆为篱,锻铁为军器[一七]。东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馆。八十里至鹿儿峡馆。过虾蟆岭,九十里至铁浆馆。过石子岭,自此渐出山[一八],七十里至富谷馆[一九],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正东望马云山[二○],山多禽兽、林木,国主多于此打围。八十里至通天馆。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垣庳小,方圆纔四里许[二一]。门但重屋,无筑阇之制。南门曰朱夏,门内夹道步廊,多坊门。又有市楼四:曰天方、大衢、通阛、望阙。次至大同馆,其北门曰阳德、阊阖[二二]。城内西南隅冈上有寺。城南有园圃,宴射之所。

自过古北口,即蕃境。居人草庵板屋,亦务耕种,但无桑柘;所种皆从陇上,盖虞吹沙所壅。山中长松郁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时见畜牧,牛、马、橐駞,尤多青羊、黄豕,亦有挈车帐,逐水草射猎。食止麋粥、粆糒。

富郑公行程录[二三]

富郑公之使北朝也,自中京正北八十里至临都馆。又四十里至官窑馆。又七十里至松山馆。又七十里至崇信馆。又九十里至广宁馆。又五十里至姚家寨馆。又五十里至咸宁馆。又三十里度潢水石桥,旁有饶州,盖唐朝尝于契丹置饶乐州也,今渤海人居之。又五十里至保和馆。度黑河,七十里至宣化馆。又五十里至长泰馆,西二十里许有佛寺民舍[二四],云即祖州,亦有祖山,山中有阿保机庙。又四十里至上京临潢府。自过崇信馆,即契丹旧境,盖其南皆奚地也。入西门,门曰金德,内有临潢馆。子城东门曰顺阳,入门北行至景福门,又至承天门,内有昭德、宣政二殿,皆东向,其毡庐亦皆东向。临潢西北二百余里,号凉淀,在漫头山南,避暑之处,多丰草,掘丈余,即坚冰云。

余尚书北语诗

余靖尚书使契丹,为北语诗,契丹爱之。再往,益亲。余诗云:「夜筵设罢侈盛也。臣拜洗[二五],受赐也。两朝厥荷通好也。情干勒[二六]。厚重也。微臣稚鲁拜舞也。祝若统[二七],福佑也。圣寿铁摆嵩高也。俱可忒[二八]。无极也。」国主举大杯,谓余曰:「能道此,人木为卿饮。」复举之,国主大笑,遂为酬觞[二九]。

刁奉使北语诗

刁约使契丹,为北语诗云:「押燕移离毕,移离毕,官名,如中国执政。看房贺跋支贺跋支,如执政防阁[三○]。饯行三匹裂,匹裂,似小木罂,以木为之,加黄漆。密赐十貔狸。形如鼠而大,穴居,食谷梁,嗜肉。北朝为珍膳,味如豚肉而脆。」

校勘记

[一]又七十里至涿州 原脱「七」字,据席本及宋会要蕃夷二、通考契丹中所载王曾行程录补。长编卷七十九王曾此录之文亦阙「七」字。

[二]度卢沟河 上引长编之王曾录及辽史地理志四同此,而上引通考及会要之王曾录均作「度卢孤河」。

[三]城南门外有于越王廨 上引会要之王曾录及辽史地理志四同此,上引长编及通考之王曾录「外」作「内」。

[四]延芳淀 案:延芳淀在燕京南,今北京南海子侧有延芳村,即其遗址。此当属衍文而误系于此。

[五]过温余河大夏城坡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 此同席本及上引会要之王曾录,上引长编及通考之王曾录「大夏城坡」作「大夏坡」。又上引会要之王曾录「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作「西北即西京为避暑之地」,席本及上引长编、通考之王曾录同此。

[六]东北过白屿河 「白」原误「曰」,据席本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改。白屿河又作白絮河、白遂河,今但称白河。

[七]又有黄罗螺盘 黄罗螺盘,即古之螺山,今之红螺山。此处文字似有讹误。

[八]自北渐入山 「北」,同上引长编、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而席本注「一作『此』」。

[九]诘曲登陟 「陟」原作「涉」,据上引长编、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改,席本同作「涉」。「诘」,长编及会要之王曾录同,席本及通考之王曾录作「屈」。

[一○]路甚平坦 「路」字据席本校语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补。

[一一]又度德胜岭 「德胜岭」,曾公亮武经总要引王曾录作「德胜口」,辽史圣宗纪五及耶律斜畛传有得胜口之名。

[一二]过雕窠岭 元史河渠志一引王曾录无雕窠岭之名。案:雕窠岭在山西高平县西北,由江岭路入。见通鉴卷二百九十一后周太祖显德元年三月壬辰及丁酉两日下胡三省注。此亦他书之羼混者。

[一三]又过墨斗岭亦名渡云岭 辽史地理志三引王曾录无「亦名」二字。参照宋人使辽诸录,知墨斗岭、渡云岭为二山。地理志是。

[一四]就河漉沙石炼得成铁 同上引长编、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皆无「成」字,似属衍文。

[一五]所居室 上引会要之王曾录作「所居屋室」,长编及通考之王曾录作「所居屋」。

[一六]惟有番户百余 「惟」原作「虽」,据席本改。上引长编、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均无此字。

[一七]锻铁为军器 上引长编、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皆作「锻铁为兵器」。

[一八]自此渐出山 「出」原作「入」,其误与上引长编之王曾录同。但会要及通考之王曾录作「出」,据改。案:刘敞出山诗自注:「自檀州东北入山,到铁浆馆出山,凡八程。」(见公是集。)

[一九]七十里至富谷馆 「富」原误「当」,从席本校语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改。

[二○]正东望马云山 「云」字原脱,据席本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补。

[二一]城垣庳小方圆纔四里许 「庳」,原作「大」,明抄本同。但席本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均作「庳」。长编卷六十八及会要蕃夷二所载宋抟使辽行程录,言中京「城垒卑小」。然路振乘轺录记中京外城「幅员三十里」,内城「幅员约七里」。此处疑有脱简。

[二二]又有市楼四至其北门曰阳德阊阖 此段从「有」至「门」凡二十一字原阙(明抄本亦阙),据席本及上引长编、会要、通考之王曾录补。「天方、大衢」,会要、王曾录作「天市、天衢」。

[二三]富郑公行程录 案:此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九月薛映、张士逊使辽所上语录之文(见长编卷八十八)。富弼虽数度使辽,皆在仁宗朝。辽史地理志一称此行程录为薛映所记,是。此题名弼撰,实误。

[二四]西二十里许有佛寺民舍 「舍」原作「社」,据席本校语及上引长编之薛映、张士逊语录改。

[二五]夜筵设罢侈盛也臣拜洗 「设罢」,刘攽中山诗话作「设逻」,江少虞皇朝事实类苑(下称类苑)卷三十九作「没逻」;「侈盛」,同上引诗话作「厚盛」。

[二六]两朝厥通好也荷情干勒 「干勒」,同上引类苑作「斡勒」,诗话作「感勤。」

[二七]微臣稚鲁拜舞也祝若统 「稚」,同上引类苑作「雅」。

[二八]圣寿铁摆嵩高也俱可忒 同上引类苑「可」字下有注:「口勿反」。

[二九]国主举大杯谓余曰至遂为酬觞 此句同上引类苑作「虏主举大杯,谓余:『卿能道此,我为卿饮。』余复言之,虏主大笑,遂为釂觞」。承恩堂本「人木为卿饮」作「余为卿饮」,席本同作「人木为卿饮」。

[三○]如执政防阁 曾慥类说卷五十六所收古今诗话「防」作「房」,是。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五

胡峤陷北记

同州合阳县令胡峤,居契丹七年,周广顺三年,亡归中国,略能道其所见。云:「自幽州西北入居庸关。明日,又西北入石门关,关路崖狭,一夫可以当百,此中国控扼契丹之险也。又三日,至可汗州,南望五台山,其一峯最高者,东台也。又三日,至新武州,西北行五十里有鸡鸣山,云唐太宗北伐闻鸡鸣于此,因以名山。明日,入永定关北,此唐故关也。又四日,至归化州。又三日,登天岭,岭东西连亘,有路北下,四顾冥然,黄云白草,不可穷极。契丹谓峤曰:『此辞乡岭也,可一南望而为永诀。』」同行者皆恸哭,往往绝而复苏。又行三四日,至黑榆林。时七月,寒如深冬。又明日,入斜谷,谷长五十里,高崖峻谷,仰不见日而寒尤甚。已出谷,得平地,气稍温。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日,至汤城淀,地气最温,契丹若大寒[一],则就温于此。其水泉清泠,草软如茸,可藉以寝,而多异花,记其二种: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烁人;一曰青囊,如中国金灯,而色类蓝,可爱。又二日至仪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至此无里堠,其所向不知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萧翰与世宗兀欲相及,遂及述律后,太祖之后。战于沙河[二],述律兵败而北,兀欲追至独树渡,遂囚述律于扑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京,所谓西楼也。西楼有邑屋市肆,交易无钱而用布。有绫、锦诸工作,宦者[三]、翰林、伎术、教坊、角抵、秀才、僧尼、道士等,皆中国人,而并、汾、幽、蓟之人尤多。自上京东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东行,地势渐高,西望平地松林,郁然数十里。遂入平川[四],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冬瓜而味甘。又东行,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丰美;有息鸡草尤美而本大,马食不过十本而饱。自褭潭入大山,行十余日而出,过一大林,长二三里,皆芜荑,枝叶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无草。兀欲时卓帐于此,会诸部人葬太宗。自此西南行,日六十里,行七日,至大山门,两高山相去一里,而长松、丰草、珍禽、异兽、野卉[五],有屋室碑石,曰:『陵所也。』兀欲入祭,诸部大人惟执祭器者得入,入而门阖。明日开门,曰『抛盏』,礼毕。问其礼,皆秘不肯言」。峤所目见囚述律,葬太宗等事,与中国所记差异。

已而翰得罪被锁,峤与部曲东之福州。福州,翰所治也。峤等东行,过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里。又东行数日,过卫州,有居人三十余家,盖契丹所虏中国卫州人筑城而居之。峤至福州,而契丹多怜峤,教其逃归,峤因得其诸国种类远近。云:「距契丹国东至于海,有铁甸,其族野居皮帐,而人刚勇。其地少草木,水咸浊,色如血,澄之久而后可饮。又东女真,善射,多牛、鹿、野狗。其人无定居,行以牛负物,遇雨则张革为屋。常作鹿鸣,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酿糜为酒,醉则缚之而睡,醒而后解,不然则杀人。又东南渤海,又东辽国,皆与契丹略同。其南海曲,有鱼盐之利。又南奚,与契丹略同,而人好杀戮。又南至于榆关矣。西南至儒州,皆故汉地。西则突厥、回纥。西北至妪厥律,其人长大,髦头,酋长全其发,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鱼,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黄貂鼠皮,北方诸国皆仰足。其人最勇,邻国不敢侵。又其西辖戞,又其北单于突厥,皆与妪厥律略同。又北黑车子,善作车帐,其人知孝义,地贫无所产。云契丹之先,常役回纥,后背之,走黑车子,始学作车帐。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瓠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彻底,常烧器销冰,乃得饮。东北至韈刼子,其人髦首,披布为衣,不鞍而骑,大弓长箭,尤善射,遇人辄杀而生食其肉,契丹等国皆畏之。契丹五骑遇一韈刼子,则皆散走。其国三面皆室韦,一曰室韦,二曰黄头室韦,三曰兽室韦。其地多铜、铁、金、银,其人工巧,铜、铁诸器皆精好,善织毛锦。地尤寒,马溺至地成冰堆。又北狗国,人身狗首,长毛不衣,手搏猛兽,语为犬噑,其妻皆人,能汉语,生男为狗,女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云尝有中国人至其国,其妻怜之,使逃归,与其筋十余只,教其每走十余里遗一筋,狗夫追之,见其家物,必衔而归,则不能追矣。」其说如此。又曰:「契丹尝选百里马二十匹,遣十人赍干北行,穷其所见。其人自黑车子,历牛蹄国以北,行一年,经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皮为屋。其语言无译者,不知其国地、山川、部族名号。其地气遇平地则温和,山林则寒冽。至三十三城,得一人,能铁甸语,其言颇可解,云地名颉利乌于邪堰。云『自此以北,龙蛇、猛兽、魑魅羣行,不可往矣』。其人乃还,此北荒之极也。」

契丹谓峤曰:「夷狄之人岂能胜中国?然晋所以败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诸国事,曰:「子归悉以语汉人,使汉人努力事其主,无为夷狄所虏,吾国非人境也。」峤归,录以为记云。

张舜民使北记

杀狐林

契丹主太宗怒晋出帝不禀北命,擅登大宝,自将兵南下,执出帝母、后、大臣北归。于邺西愁死岗得疾,至栾城杀狐林而崩[六]。其岗者[七],本陈思王不为文帝所容,于此悲吟,号愁思岗,讹为「愁死」[八]。杀狐林者,村民林中射杀一狐,因以名之。

兜玄国

契丹上京曾有人忽见二青衣驾赤犊出耳中[九],别有天地,花木繁茂,云兜玄国也。

割马肝

张舜民使契丹,是时耶律永兴、姚跋洄二人接伴[一○],舜民因问:「北马有割去肝者,遂无病能行,果否?」答云:「有之。其法饮以醇酒,于腋间破之,取去少肉,然亦十丧八九。」

雕窠生猎犬

舜民又问:「北地雕窠中生猎犬,果否?」答云:「亦有之,然极难得。今驾前有二只,其性颇异,每猎而获,十倍于常犬。」

吹叶成曲

胡人吹叶成曲,以番歌相和,音韵甚和。

银牌

银牌形如方响,刻蕃书「宜速」二字,使者执牌驰马,日行数百里,牌所至,如国主亲到,需索更易,无敢违者。

佛妆

北妇以黄物涂面如金,谓之「佛妆」。

以车渡河

过卢沟河,伴使云:「恐乘轿危,莫若车渡极安,且可速济。」南人不晓其法。

校勘记

[一]契丹若大寒 「若」原作「苦」,「大」原作「太」,均据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二改。

[二]战于沙河 通鉴卷二百八十七后汉天福十二年六月纪事胡三省注:「胡峤入辽录曰:『兀欲及述律战于沙河石桥。』盖沙河之桥也,南则姚家洲,北则宣化馆,至西楼。」三省所称之入辽录,又为入辽记,即此陷北记,正称陷虏记。沙河石桥,或只曰石桥,又曰潢河横渡。姚家洲即薛映、张士逊语录所记之姚家寨馆,他书又谓之会星馆。宣化馆,亦见薛书。

[三]宦者 「宦」原作「官」,用上引四夷附录二改。席本及文献通考卷二百四十五契丹上引此书亦误「宦」为「官」。

[四]遂入平川 「川」原作「州」,用上引四夷附录二改。

[五]珍禽异兽野卉 同上引四夷附录二无「异兽」二字。

[六]至栾城杀狐林而崩 「栾城」原作「銮城」,据通鉴卷二百八十七改。

[七]其岗者 「其」字据曾慥类说卷十二所载纪异记之文补。席本乃作「其愁死岗者」。

[八]讹为愁死 「讹」原作「托」,亦据上引纪异记之文及席本改。

[九]契丹上京曾有人忽见二青衣驾赤犊出耳中 「耳」,类说卷十一幽怪录记此事作「市」。

[一○]是时耶律永兴姚跋洄二人接伴 类说卷十三所收张舜民使辽录「跋洄」作「跂回」。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六

诸蕃记

奚国

太祖初兴,击奚灭之,复立奚王,而使契丹监其兵,后为中京。详见前志。

古肃慎国

古肃慎城,方五里,在渤海国三十里[一],遗堞尚在。

室韦国

室或为「失」,盖契丹之类,其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为室韦。路出和龙北千余里,入契丹国[二]。与奚、契丹同。夏则城居,冬逐水草,有南室韦、北室韦。其俗,丈夫皆披发,妇人皆盘发,衣服与契丹同,乘牛车,以蘧蒢为屋,如毡车状。度水,则束薪为栰,或有以皮为舟者。马则织草为鞯,结绳为辔。气候多寒,田收甚薄[三]。惟麞鹿射猎为务[四],食肉衣皮,凿冰没水中,而网取鱼鳖。地多积雪,惧陷坑穽,骑木而行[五]。太祖并诸番三十六国,室韦在其中。

新罗国

新罗在高丽东南[六],本汉时乐浪地。其言语、名物有似中国人,名「国」为「邦」,「弓」为「弧」[七],「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皆为「徒」。文字、甲兵同于中国。选人壮健者悉入军。每月旦相贺,王设宴会,班赉羣官。有大事,则聚官详议定之。田甚良沃,水陆兼种。服色尚素,妇人辫发绕头,以杂彩及珠为饰。婚嫁唯酒食而已,轻重随贫富。新罗国王诵,自契丹承天皇后初临朝入贡。其后王诵为部下所杀,立其弟询。契丹以王询不进贡,兴兵北讨,十年方罢兵,新罗依旧朝贡。

高昌国

高昌都交河城,汉车师前王庭也。四面多大山,晋以其地为高昌郡。地石碛,气候温暖,厥土良沃,麦一岁再熟,宜蚕。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盐,其味甚美。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其官有八长史,有五将军,又有侍郎、校郎、主簿、从事,阶位相次。契丹时,三年一次朝贡,进献玉、珠、乳香、斜合、黑皮、褐里丝等。亦有互市,其国主亲与北主评价。

女真国

女真,世居混同江之东山,乃鸭渌水之源[八]。东濒海,南邻高丽,西接渤海,北近室韦。其地乃肃慎故区也。地方数千里[九],户口十余万,无大君长,立首领,分主部落。地饶山林,田宜麻谷,土产人参、蜜蜡、北珠、生金、细布、松实、白附子,禽有鹰、鹯、海东青之类,兽多牛、马、麋、鹿、野狗、白彘、青鼠、貂鼠。后为契丹所制,择其酋长世袭。又于长春路置东北统军司,黄龙府置兵马都部署司,咸州置详稳司,分隶之,役属于契丹。其后常遣银牌天使至女真,每夕必欲荐枕者,其国旧输中、下户作止宿处,以未出适女待之。后求海东青使者络绎,持大国使命,惟择美好妇人,不问其有夫及阀阅高者,女真浸忿遂叛。

黄头女真

黄头女真,皆山居,号合苏馆女真。合苏馆,河西亦有之。有八馆,在黄河东,与金粟城、五花城隔河相近[一○]。其人戆朴勇鸷,不能别死生,契丹每出战[一一],皆被以重札,令前驱。髭发皆黄,目睛多绿,亦黄而白多。

嗢热国

嗢热者,国最小,不知其始所居。后为太祖徙置黄龙府南百余里,曰宾州,州近混同江,即古之粟末河,黑水也。部落杂处,以其族类之长为千户,统之契丹。女真贵游子弟及富家儿[一二],月夕被酒,则相率携樽驰马,戏饮其地。妇女闻其至,多聚观之,间令侍坐,与之酒则饮,亦有起舞歌讴以侑觞者。邂逅相契,调谑往反,即载以归,妇之父母知亦不为之顾。留数岁有子,始具茶食酒数车归宁,谓之「拜门」,因执子壻之礼。其俗谓男女自媒,胜于纳币而婚者。饮食皆以木器,好寘蛊,他人欲其不验者,云三弹指于器上则其毒自解,亦间有遇毒而毙者。族多姓李[一三]。

渤海国

渤海国,去燕京东北千五百里,以石累城脚,东并海。其王旧以大为姓,右姓曰高、张、杨、窦、乌、李,不过数种,部曲、奴婢无姓者,皆从其主。妇人皆悍妬,大抵与他姓相结为十姊妹[一四],迭几察其夫,不容侧室及他游,闻则必谋寘毒,死其所爱。一夫有所犯而妻不之觉者,众人则羣聚而诟之[一五],争以忌嫉相夸。男子多智谋,骁勇出他国右,至有「三人渤海当一虎」之语。自天祚之乱,金人陷城,虑其难制,转徙他所,其人大怨[一六]。富室安居踰二百年,往往为园池,植牡丹,多至三二百本,有数十干丛生者,皆燕地所无,纔以十数千或五千贱贸而去。其居故地者,仍归契丹[一七],旧为东京,置留守,有苏、扶等州[一八],苏与宋登州、青州相直,每大风顺,隐隐闻犬鶏声。

校勘记

[一]在渤海国三十里 纪闻作「在渤海国都外三十里」。席本「三十里」上妄增「东」字。

[二]路出和龙北千余里入契丹国 案:此语实出魏书失韦传与北史室韦传,席本改契丹国为室韦国,非是。

[三]田收甚薄 「甚」原误「其」,据席本改。

[四]惟鹿为务 此并北史室韦传:「饶麞鹿,射猎为务」而成句,席本改作「惟射猎麞鹿射猎为务」,非原文也。

[五]骑木而行 案此亦本自上引室韦传,席本改「骑」为「倚」,误。

[六]新罗在高丽东南 「东南」原作「国东」。案:北史新罗传:「地在高丽东南」。隋书新罗传:「在高丽东南」。今据二书改「国东」为「东南」。

[七]弓为弧 「弓」原误「宫」,据北史、梁书两新罗传改。

[八]女真世居混同江之东山乃鸭渌水之源 「之东」下当遗「长白」二字。会编卷三载:女真「世居混同江之东长白山,鸭渌水之源」。可证。

[九]地方数千里 会编卷三作「地方千余里」。

[一○]合苏馆河西亦有之至五花城隔河相近 在纪闻,此属注文,今混作正文,当析出。

[一一]契丹每出战 按:「每出战」云云,纪闻所记原为金人之事,国志改为契丹之事,原义尽失。

[一二]以其族类之长为千户统之契丹女真贵游子弟及富家儿 「千户」原作「十户」,据席本及纪闻改;「女真」二字原脱,从纪闻补。

[一三]族多姓李 当依纪闻作「族多李姓」。

[一四]大抵与他姓相结为十姊妹 「为」字据纪闻补。

[一五] 众人则羣聚而诟之 「众」,纪闻作「九」。

[一六]虑其难制转徙他所其人大怨 案:此句纪闻作「金人虑其难制,频年转戍山东,每徙不过数百家,至辛酉岁,尽驱以从,其人大怨」云。「徙」原作「徒」,亦据改。

[一七]其居故地者仍归契丹 「归」字原无,据席本补。纪闻此句作「其居故地者,今仍契丹」。

[一八]有苏扶等州 「扶」下原有「复」字衍文,今据纪闻删。案:复州即扶州。会编卷三撮抄纪闻之文,亦只称「有苏、扶等州」。

契丹国志卷之二十七

岁时杂记

正旦

正月一日,国主以糯米饭、白羊髓相和为团,如拳大,于逐帐内各散四十九个,候五更三点,国主等各于本帐内牎中掷米团在帐外,如得双数,当夜动蕃乐,饮宴;如得只数,更不作乐,便令师巫十二人,外边遶帐撼铃执箭唱呌,于帐内诸火炉内爆盐,并烧地拍鼠,谓之「惊鬼」。本帐人第七日方出。乃穰度之法。北呼此谓之「妳揑离」,汉人译云,「妳」是「丁」,「揑离」是「日」。

立春

立春日,妇人进春书,以青缯为帜,刻龙象衔之,或为虾蟆。

人日

人日,京都人食煎饼于庭中,俗云「熏天」,未知所从出也。

中和

二月一日,大族姓萧者,并请耶律姓者,于本家筵席。北节为「辖里」[一],汉人译云「辖里」是「请」,「尀」是「时」。

上巳

三月三日,国人以木雕为兔,分两朋走马射之。先中者胜,其负朋下马,跪奉胜朋人酒,胜朋于马上接杯饮之。北呼此节为「淘里化」,汉人译云「淘里」是「兔」,「化」是「射」。

佛诞日

四月八日[二],京府及诸州,各用木雕悉达太子一尊,城上舁行,放僧尼、道士、庶民行城一日为乐。

端五

五月五日午时,采艾叶与绵相和,絮衣七事,国主着之,蕃汉臣僚各赐艾衣三事。国主及臣僚饮宴,渤海厨子进艾糕,各点大黄汤下。北呼此节为「讨赛篱」。又以杂丝结合欢索,缠于臂膊,妇人进长命缕,宛转皆为人象,带之。

朝节

夏至日,妇人进扇及粉脂囊。

三伏

六月十八日,大族耶律姓并请萧姓者,亦名「瞎里」[三]。

中元

七月十三日夜,国主离行宫,向西三十里卓帐宿。先于彼处造酒食,至十四日,应随从诸军并随部落动番乐,设宴至暮,国主却归行宫,谓之「迎节」。十五日动汉乐,大宴。十六日早,却往西方,令随行军兵大喊三声,谓之「送节」。此节为「赛离舍」,汉人译云「赛离」是「月」,「舍」是「好」。谓「月好」也[四]。

中秋

八月八日,国主杀白犬于寝帐前七步,埋其头,露其嘴。后七日,移寝帐于埋狗头上[五]。北呼此节为「揑褐妳」,汉人译云「揑褐」是「狗」,「妳」是「头」。

重九

九月九日,国主打团斗射虎[六],少者输重九一筵席。射罢,于地高处卓帐,与番汉臣登高,饮菊花酒。出兔肝切生,以鹿舌酱拌食之。北呼此节为「必里迟离」,汉人译云「九月九日也」[七]。又以茱萸研酒,洒门户间辟恶。亦有入盐少许而饮之者。又云男摘二九粒,女一九粒,以酒咽者,大能辟恶。

小春

十月内,五京进纸造小衣甲并枪刀器械各一万副。十五日一时推垛,国主与押番臣寮望木叶山葬太祖处。奠酒拜,用番字书状一纸,同焚烧奏木叶山神,云「寄库」。北呼此时为「戴辢」,汉人译云「戴」是「烧」,「辢」是「甲」。

冬至

冬至日,国人杀白羊、白马、白鴈,各取其生血和酒,国主北望拜黑山,奠祭山神。言契丹死,魂为黑山神所管。又彼人传云:凡死人,悉属此山神所管,富民亦然。契丹黑山,如中国之岱宗。云北人死,魂皆归此山。每岁五京进人、马、纸物各万余事,祭山而焚之。其礼甚严,非祭不敢近山。

腊月

腊月,国主带甲戎装,应番汉臣诸司使已上并戎装,五更三点坐朝,动乐饮酒罢,各等第赐御甲、羊马。北呼为「粆离」,汉人译云「离」是「战」,「」是「时」。是「战时」也。

治盗

正月十三日,放国人做贼三日,如盗及十贯以上,依法行遣。北呼为「鹘里」,汉人译云「鹘里」是「偷」[八],「」是「时」。

行军

契丹行军不择日,用艾和马粪,于白羊琵琶骨上炙,炙破便出行,不破即不出。

午日

契丹出军,每遇午日起程,如不用兵,亦须排办,望西大喊七声[九],言午是北朝大王之日。

旋风

契丹人见旋风,合眼,用鞭望空打四十九下,口道「坤不刻」七声。

舍利

契丹富豪民要裹头巾者,纳牛、駞十头[一○],马百匹,并给契丹名目,谓之「舍利」。

跪拜[一一]

男女拜皆同,其一足跪,一足着地,以手动为节,数止于三。彼言「揑骨地」者,即「跪」也。

长白山

长白山,在泠山东南千余里,盖白衣观音所居。其山禽兽皆白,人不敢入,恐秽其间,以致蛇虺之害。黑水发源于此,旧云粟末河,太宗破晋,改为混同江。其俗刳木为舟,长可八尺,形如梭,曰「梭船」,上施一桨,止以捕鱼;至渡车,则方舟或三舟。

泽蒲

西楼有蒲,濒水丛生,一干叶如柳,长不盈寻丈,用以作箭,不矫揉而坚,左氏所谓「董泽之蒲」是也。

回鹘豆

回鹘豆,高二尺许,直干,有叶无旁枝,角长二寸,每角止两豆,一根才六七角,色黄,味如粟。

螃蟹

渤海螃蟹,红色,大如椀,螯巨而厚,其跪如中国蟹螯。石,鮀鱼之属,皆有之。

校勘记

[一]北节为辖里 「北节为」,席本作「北呼此节为」,武珪燕北杂记(下称杂记)作「番呼此节为」。又「辖」字,杂记作「瞎」。

[二]四月八日 案:经论中佛诞日有二,长阿含经、萨婆多论等谓二月八日佛出生;瑞应经、灌佛经等谓十方诸佛皆用四月八日生。国志取后者,辽史礼志六取前者。

[三]亦名瞎里 此作「瞎」,与杂记同,席本仍作「辖」。

[四]七月十三日夜至谓月好也 杂记称:「七月十三日至十五日迎节、送节、哭节,大番呼为赛离舍」。原注:「『赛离』是『月』,『舍』是『好』」。

[五]移寝帐于埋狗头上 杂记「狗头」下有「地」字。

[六]国主打团斗射虎 杂记「团斗」作「圃斗」。

[七]北呼此节为必里迟离汉人译云九月九日也 杂记「必里迟离」作「一十赛」,并注明:「『一十』是『九』,『赛』是『九』」。

[八]北呼为鹘里汉人译云鹘里是偷 两处「鹘里」,杂记并作「鹘吕」。

[九]亦须排办望西大喊七声 「排办」,杂记作「排阵」,而说郛明抄重排本之杂记仍作「排办」。

[一○]纳牛駞十头 「十头」,杂记作「七十头」,当是。但辽史国语解释「舍利」一词,亦云「纳牛、驼十头」,其误由来久矣。

[一一]跪拜 此则与以下「长白山」、「泽蒲」、「回鹘豆」、「螃蟹」四则,并从纪闻抄来,均女真礼俗、物产,而与契丹无涉。

附录一 跋

契丹国志提要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宋叶隆礼撰。隆礼号渔林,嘉兴人,淳佑七年进士,由建康府通判,历官秘书丞,奉诏撰次辽事为此书,凡帝纪十二卷,列传七卷,晋降表、宋、辽誓书、议书一卷,南北朝及诸国馈贡礼物数一卷,杂载、地理及典章制度二卷,行程录及诸杂记四卷。钱曾读书敏求记称其书法谨严,笔力详赡,有良史风;而苏天爵三史质疑则谓隆礼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于传闻,讥其失实甚多。今观其书,大抵取前人纪载原文,分条采摘,排比成编。穆宗以前纪、传,则本之资治通鉴;穆宗以后纪、传,则本之李焘长编等书。其胡峤陷北记,则本之欧史四夷附录;诸番记及达锡、伊都等传,则本之洪皓松漠记闻;杂记,则本之武圭燕北杂记。案圭书今不传,其言略见曾慥类说。皆全袭其词,无所更改,间有节录,亦多失当。如通鉴载太祖始立为王事,上云「恃强不受代」,故下云「七部求如约」,今此书删去「不受代」之文,则所谓「如约」者,果何事乎?又长编载圣宗南侵事云:「天雄军闻契丹至,阖城惶遽。契丹潜师城南,设伏狄相庙,遂南攻德清。王钦若遣将追击,伏起,天雄兵不能进退。」其事甚明。今此书于「阖城惶遽」下,即接「伏起」云云,而尽删其「潜师」「设伏」之文,则所伏者果谁之兵乎?又松漠记闻载「黄头女真,金人每当出战,皆令前驱」。盖洪皓所亲见,其为金人事甚明。今此书乃径改「金人」为「契丹」,采入辽志,则益为颠倒事实矣。又帝纪中凡日食、星变诸事,皆取长编所记,案年胪载。然辽、宋历法不齐,朔闰往往互异。如圣宗开泰九年,辽二月置闰,宋十二月置闰,宋之七月,在辽当为八月,而此书仍依宋法,书「七月朔,日食」。此类亦俱失考。盖隆礼生南渡后,距辽亡已久,北土载籍,江左亦罕流传,仅据宋人所修史传及诸说部钞撮而成,故本末不能悉具。苏天爵所论,深中其失,钱曾盖未详核也。特诸家目录所载,若辽庭须知、使辽图钞、北辽遗事、契丹疆宇图、契丹事迹诸书,隆礼时尚未尽佚,故所录亦颇有可据。如道宗寿隆纪年,此书实作寿昌,与辽世所遗碑刻之文并合,可以证辽史之误。又天祚纪所载与金攻战,及兵马、渔猎诸事,较辽史纪、志为详,存之亦可备参考。惟其体例参差,书法颠舛,忽而内宋,则或称辽帝,或称国主;忽而内辽,则以宋帝年号,分注辽帝年号之下,既自相矛盾。至杨承勋劫父叛君,蔑伦伤教,而取胡安国之谬说,以为变不失正,尤为无所别裁。又书为奉宋孝宗敕所撰,而所引胡安国说,乃称安国之谥,于君前臣名之义,亦复有乖。今并仰遵圣训,改正其讹,用以昭千古之大公,垂史册之定论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十一史部六。

契丹国志提要补正

胡 玉 缙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忽而内宋,则或称辽帝,或称国主;忽而内辽,则以宋帝年号分注辽帝年号之下,既自相矛盾。」

案:卷首载乾隆四十六年谕云:「甚至大书辽帝纪元于上,而以宋祖建隆等年号分注于下,尤为纰缪。」窃谓书既名契丹国志,则以辽纪年即公羊「地从主人」之例。提要于此处,但议其矛盾,不斥其纰缪,颇见斟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补正上册卷十七。

契丹国志提要辨证

余 嘉 锡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宋叶隆礼撰。隆礼号渔林,嘉兴人,淳佑七年进士,由建康府通判,历官秘书丞,奉诏撰次辽事为此书」,「所录颇有可据」,「存之亦可备参考。惟其体例参差,书法颠舛,忽而内宋,则或称辽帝,或称国主;忽而内辽,则以宋帝年号分注辽帝年号之下,既自相矛盾。」「又书为宋孝宗敕所撰,而所引胡安国说,乃称安国之谥,于君前臣名之义,亦复有乖。」

嘉锡案:隆礼之别号、籍贯、科目,契丹国志皆不载。厉鹗宋诗纪事卷六十六从至元嘉禾志采取隆礼烟雨楼诗一首,其小传云:「叶隆礼号渔林,嘉兴人,淳佑七年进士,官建康府西厅通判,改国子监簿。」提要所叙,全本于此。隆礼进书表云:「臣奉敕命,谨采摭遗闻,删剔繁宂,缉为契丹国志以进。」末题「淳熙七年三月日秘书丞臣叶隆礼上表」。淳熙者,孝宗年号,故提要云:「历官秘书丞,书为奉孝宗敕所撰也。」阁本提要亦云隆礼于孝宗时奉诏撰次辽君臣事迹为此书。不思淳佑乃理宗年号,由淳佑七年上数至淳熙七年,凡六十八年。使此书果为淳佑进士叶隆礼者所撰,安有释褐登朝,回翔馆阁,又历六十余载,年将大耋,方登进士第之理乎?厉鹗尝撰辽史拾遗,引用契丹国志至伙,于隆礼表末署衔,不容不见,而小传中竟不言官秘书丞,盖因时代先后不合,疑其非一人耳。案至元嘉禾志卷十五宋登科题名,淳佑七年张渊微榜有叶隆礼。又卷十六碑碣类有进士题名序一篇,此嘉兴府之题名。自称前进士叶隆礼,末题咸淳改元九月吉日书。又卷三十一题咏类此卷皆属嘉兴县。烟雨楼诗,有叶隆礼渔林一首。景定建康志卷二十四西厅通判题名云:「叶隆礼,承奉郎,淳佑十年十月到任,至十二年二月改除国子监簿离任。」以上皆厉氏小传所本,可见其无一字无来历也。考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上曰:「叶隆礼士则,谪居袁州,袁之士友醵酒以招之。蜀士张汴朝宗作乐语一联云:『扫地焚香,有苏州之雅淡;仰天拊缶,无杨氏之怨伤。』士则大称之。」万姓统谱卷三十九云:「张汴,字朝宗,度宗时文天祥起兵,辟为参谋,空坑兵败,为乱兵所杀。」明朱存理珊瑚木难卷四赵子固梅竹诗后有跋一篇,末题「咸淳丁卯五月晦日隆礼书于春咏堂」,其下有小字注曰「叶士则」。知士则为隆礼之字,可补厉氏所未及。丁卯为咸淳三年,上溯淳熙七年,凡八十八年,隆礼必不能为淳熙时秘书丞亦明矣。千顷堂书目卷三著录此书,注为元人,则隆礼盖已入元,必非孝宗时人也。若谓孝宗时别有一叶隆礼,则除进书表年月一行外,毫无显据。考之中兴馆阁正续录,上起建炎初元,下终淳熙五年,不独秘书丞中无叶隆礼姓名,即遍检馆阁羣官,亦未尝有是人也。续录起于淳熙五年,其目录后有跋云:「中兴馆阁录淳熙四年成书,其后附录者,多讹舛缺略。嘉定三年十月重行编次,是正讹舛,其缺略者增补之,名曰馆阁续录。逐卷之末,不题卷数,贵在他日可以旋入,继今每于岁杪分委省官,取岁中合载事,略加删润,刊于卷末。」据旧钞本。嘉定三年,上距淳熙五年,纔三十有二年,时代既近,考订自易,既经重行增补,不当犹有缺略,以后则每届岁终,随时增入,尤不当遗漏姓名。是进书表末所署年月官职,皆可疑也。或谓今本馆阁录为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内辑出,安保其无所脱误,则又不然。余尝假得友人于思泊省吾所藏旧钞本,其先历为章寿康、叶德辉所藏,有杨守敬及叶氏手跋。其续录中,有钱大昕手钞数卷,黄丕烈逐卷以宋刻本校过,正录未校。点画小异,纤悉必具。宋本亦颇有阙叶,然官联中秘书丞题名,实完好无阙,亦无叶隆礼姓名,是隆礼固未尝为是官也。或者秘书丞题名,止于咸淳三年,隆礼之拜官,尚在其后,表末淳熙七年乃咸淳七年之误,则不可知耳。夫隆礼之书,既系奉敕撰集,且尝表奏进御,则立言之间,当倍极恭慎,乃其书法,竟或内辽而外宋,宜非当时臣子之所敢为,疑是后人所伪撰,假隆礼之名以行,犹之大金国志托名宇文懋昭耳。懋昭始末虽不可考,亦必实有其人。其书陈氏书录解题及宋史艺文志皆不著录。元袁桷清容集卷四十一有修辽金宋史搜访遗书条例状一篇,所列遗书,凡一百四十余种,尚无此书。可见元初未行于世,至苏天爵滋溪文稿卷二十五三史质疑始云:「叶隆礼、宇文懋昭为辽金国志,皆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之传闻。」知其书当出于中叶以后矣。黄丕烈有元刻本,见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卷二。纵属伪作,亦出自元人之手,未尝不可备参考也。又考咸淳临安志卷四十九郡守表云,理宗开庆元年己未,叶隆礼,台州人,十一月一日「以朝散郎直秘阁、两浙运判除军器少监,兼知。谓兼知临安府事。闰十一月二日磨勘,转朝奉大夫,景定元年庚申正月一日,除军器监,兼职仍旧。二月六日,隆礼除直宝文阁,知绍兴府。」又卷五十两浙转运题名云:「叶隆礼,开庆元年十月为运判,十一月知临安府。」宝庆会稽续志卷二安抚题名即知府题名,以南宋知绍兴府者,例兼安抚使也。云:「叶隆礼,景定元年二月,以朝奉大夫除直文阁知,十六日到任,四月二十六日交割,以次官离任。」以次官,谓下文所载后任官。此与撰契丹国志者同时同姓名,似即一人,惟一作秀州嘉兴人,一作台州人,为不同。疑临安志本作秀州人,以点画残缺,误写为「台」耳。姑附于此,容俟再考。四库提要辨证卷五。

三史质疑 节录

苏 天 爵

叶隆礼、宇文懋昭为辽、金国志,皆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于传闻。盖辽末金初,稗官小说中间,失实甚多,至如建元、改号、传次、征伐及将相名字往往杜撰,绝不可信。如张师颜南迁录尤为纰缪。滋溪文稿卷二十五。

焚椒录

王 士 祯

契丹国志后妃传道宗萧皇后本传云「性恬寡欲。鲁王宗元之乱,道宗同猎,未知音耗,后勒兵镇帖中外,甚有声称。崩,葬祖州」云云而已。焚椒录所纪耶律乙辛、张孝杰辈谗构赐死之事,纪无一字及之。又录称「后为南院枢密使惠之少女」,而志云「赠同平章事显烈「烈」原作「然」,据契丹国志改。之女」。志言「勒兵」,似娴武略者,而录言「幼能诵诗,旁及经子」。录中所载射虎、应制诸诗及回心院词皆极工,而无一语及武事。且本纪道宗在位四十七年,改元者三:清宁、咸雍、寿昌,初无太康之号,而录载乙辛密奏太康元年十月据宫婢单登及教坊朱顶鹤陈首云云,已上皆抵牾不合,不可解也。按:辽史宣懿皇后虽略,而与焚椒录所纪同,盖契丹志之疏耳。志虽载天祚文妃善歌诗,其咏史云「丞相朝来剑佩鸣,千官侧目寂无声」云,案史亦载此诗,是骚体,非律也。重辑渔洋书跋。

读契丹国志表记

钱 曾

叶隆礼契丹国志二十七卷。案:诸家藏本仅十七卷,「二」字疑衍文。题词本有。述古目作二十卷,注「钞」字。钰案:瞿目有元刊本,海丰吴氏有艺芸精舍影钞元本,皆二十七卷。士礼居藏十七卷,乃残元本。述古目二十卷,系脱「七」字。阮本未误。[[补]]黄录采遗云:「宋秘书丞嘉兴叶隆礼撰,述契丹自阿保机初兴,迄于天祚,凡二百余载之事,略仿纪传体,前有辽国始兴本末、九主年谱,末附宋臣纪录、诸蕃国杂记、岁时杂记等类,于淳熙七年表上。」隆礼书法谨严,笔力详赡,洵有良史之风。钰案:四库提要云:「隆礼生南渡后,距辽亡已久,北土载籍,江左亦罕流传,仅据宋人所修史传及诸说部钞撮而成,故本末不能悉具。苏天爵三史质疑所论,深中其失,钱曾盖未详核也。」具载两国誓书及南北通使礼物,盖深有慨于「海上之盟」,使读者寻其意于言外耳。弃祖宗之宿好,结虎狼之新欢,孰当捍刊本、阮本作「扞」,[[补]]题词本作「捍」。蔽?青城之祸,详其流毒,实有隐痛焉。存辽以障金,此则隆礼之志也。至降阮本作「夷」,[[补]]刊本亦作「夷」。契丹为国,不史而志之,其尊本朝也至矣。[[补]]题词本「至矣」下有「数百年来罕有知其心事者」十一字,朱笔抹去。予特表而出之。渔洋书跋云:「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宋淳熙七年秘书丞叶隆礼奉诏撰进,其书帝纪十二卷,后妃、诸王、外戚传三卷,列传四卷,石晋降表、宋澶渊盟书、关南誓书、议割地界书共一卷,南北朝馈献礼物、外国贡献一卷,四京、州县沿革一卷,风俗、官制、科举等一卷,王沂公、富郑公行程录一卷,张舜民使北记等一卷,诸番杂记、岁时杂记一卷,简净可观。」章钰钱遵王读书敏求记校证卷二之上。

契丹国志跋

杭 世 骏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淳熙七年秘书丞叶隆礼表进。其刘六符、耶律余覩诸传及诸番杂记全袭洪氏松漠纪闻,晋出帝降表暨东丹王传又割五代史以成文。其与他书异者,惟王沂公、富郑公行程录,文献通考虽载其目,而其书已亡,得此为不坠于地。至胡峤陷北记,五代史、辽史间一称引之,此独载其全,为可宝也。道古堂文集卷二十六。

契丹国志跋

程 晋 芳

右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宋淳熙七年秘书丞叶隆礼表进。前有世系图、晋献契丹全燕图、契丹地理图、帝纪十二卷、传七卷,自二十卷至二十七卷皆杂记晋宋往来仪事及本国诸国风土岁时。辽别史今存者少,此最足供考校,如欧公五代史附录自注谓「契丹年号,诸家所记,舛谬不一」,唯据辽太宗立晋高祖册文称「天显九年」为证。考志实在天显十年十一月,足以正欧史之讹也。卷二附载记异录辽主德光得异梦,占之云:「当为中国立天王」,司马氏考异亦未之及。辽史有大同元年即会同十一年,此书无大同元年,而有会同十一年,其十一年下有注甚详,校对各史皆合,是又足证辽史之误,不知当时何故有「大同」二字,岂命名之未用耶?辛楣学士曾作文辨之,尚未引及此书也。建官制度门中所载,如敞史、木古思努(古)、都努古、徒努(古),皆辽史百官志所不载。衣服如义襕紫鞢,亦仪卫志所遗。钱氏敏求记但举其用意之大端,而其可采者未之及,赵志忠之阴山杂录今不可得,则此书宜可贵矣。至元嘉禾志云「隆礼号渔林,嘉兴人」,盖失其字矣。又谓是「淳佑七年进士,官建康府西厅通判,改国子监簿」。按淳熙乃孝宗之十二年甲午第三改元年号,七年则为庚子,孝宗之十八年也。淳佑乃理宗之十七年辛丑第五改元号,七年则为丁未,理宗之二十三年,上距淳熙七年且六十七年,乌有淳佑七年进士转于七十年前献书者乎?或淳熙误作淳佑,然亦无是年成进士即官秘书丞之理。凡此皆有可疑,古书于今往往有难解处,惜不得多本以证之也。勉行堂文集卷五。

扫叶山房刊本契丹国志序

席 世 臣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宋秘书丞叶隆礼奉勅撰。隆礼以南人而纪北事,囿于见闻,尚多阙略,然其叙次笔法,有良史才。原夫辽之立国,四京分建,控制诸蕃,何其强也!乃太祖、太宗之雄略开基,圣宗、兴宗、道宗之辑民保境,一荒淫之天祚败之而无余,叙述之际,垂鉴深矣!至于宋、辽之交,尤多微意,若澶渊誓书、关南誓书、地界之议、礼物之数,皆详载无遗。盖宋徽宗之约金攻辽,衅起于赵良嗣,祸成于童贯、蔡攸,权其曲直,责有所归。隆礼不敢显言之,故备陈旧典,以戒前车。所谓据事直书而其义自见,盖亦史氏之法也。此书近有坊刻,颇多讹戾之处,世臣以中秘本校正之,视坊本为完善云。南沙席世臣识。契丹国志扫叶山房校刊本卷首。

题元刻本契丹国志

黄 丕 烈

契丹国志十七卷。元刻本。契丹国志,余向藏钞本,其上方有小字标明书中眼目,众皆以为此必有所据。及观书华阳顾氏,见元刻本,方信钞本所自出,果元本也。昨岁春间,鲍渌饮以元刻见归,末尾卷多缺,急向顾氏借录,孰知顾本自十五卷已下皆缺乎。遂就其见存之卷,校补缺字而还之。至于钞本与元刻本又多不同,未必影写,拟补缺字,未敢深信也。丁卯(一七四七年)正月十有九日,复翁。

岁在辛未(一七五一年)仲夏,书友有以契丹国志钞本求售者,余见其装潢,识是述古堂物,且与元刻款式同,因留阅。其所携本适为下册,遂请西宾陆东萝钞补余书之缺,亦一快事也。小暑后一日雨窗,复翁识。北京图书馆藏元刻本契丹国志黄丕烈题书。

题旧钞本契丹国志 二则

黄 丕 烈

余向藏契丹国志,有曹彬侯手钞本,继又得鲍渌饮所归元刻本,末亦多缺失,赖曹本补之。岁乙亥(一七五五年),有人指名相索,遂转归之,深惜从前未校其异于曹本也。近有书友携旧钞本来,行款与曹本异,疑出元本,因忆试饮堂顾氏有残元本在,遂借归取勘,行款与书贾本同,特钞时未必影写耳。余抱残守缺,喜为古书补亡,乃丐诸顾氏,以家刻易得,复借诸书贾,倩友传录,照钞本行款,补于元刻本后。虽未必尽如元刻,然差胜于不知妄作者矣。惟是原钞不能无误,传录亦复多讹,十六至十九录误者,写手自改,二十卷后余手校,即校正补脱,不复剜改,恐时久脱落也。丁丑(一七五七年)十一月二十有二日,复翁记。

契丹国志,近时埽叶山房始有刻本,前此如元刻外,无他刻,故自来藏书家皆储钞本,余何幸而两收元刻?虽俱未完善,然屡得旧钞补之,差胜不知妄作矣。年来力不从心,典籍大半散逸,然积习未除,抱残守缺,时一留心,殊自笑书魔之犹在也。嘉庆己卯孟秋白露前一日识于县桥小隐,黄丕烈。荛圃藏书题识二。

藏契丹国志记

瞿 镛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元刊本。宋叶隆礼撰,前有经进契丹国志表,末题淳熙七年三月日秘书丞叶隆礼上表。又契丹初兴本末、契丹世系图、契丹国九主年谱、契丹地理图、晋献契丹全燕之图。卷末有黄荛圃二跋,其一云:「契丹国志,余向藏钞本,其上方有小字标明书中眼目,以为必有所据。及观顾氏元刻本,方信钞本所自出,果元本也。昨岁春间,鲍渌饮以元刻见归,尾卷多缺,急向顾氏借录,孰知顾本自十五卷下皆缺乎,遂就见存之卷,校补缺字而还之。丁卯正月十九日,复翁。」其一云:「辛未夏,书友以契丹国志钞本求售,识是述古堂物,与元刻本款式同,因请西宾陆东萝钞补余书之缺,亦一快事也。暑后一日,复翁识。」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卷九。

读契丹国志跋记

周 中 孚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写本。宋叶隆礼奉敕撰。隆礼,嘉兴人,淳佑七年进士,官至秘书丞。四库全书著录,倪氏补辽金元志亦载之。是编记辽一代二百余年君臣事迹,凡帝纪十二卷,列传七卷,晋降表、宋辽澶渊、关南誓书、议割地界书一卷,南北馈献礼物、外国进贡礼物、契丹回赐物件一卷,地理一卷,制度一卷,王沂公、富郑公两行程录,余尚书、刁奉使两北语诗一卷,张舜民使北记、胡峤陷北记一卷,诸番国杂记一卷,岁时杂记一卷。大抵取司马通鉴、李氏长编、欧史四夷附录、洪皓松漠纪闻、武圭燕北杂记诸书,排纂成书,无所改易。间有删节,颇多失当。然王沂公、富郑公之书,通考虽载其目,而其书已亡,得此为不坠于地。胡峤陷北记,五代史、辽史间一称引之,此独载其全文,为可宝也。惟书中忽内宋外辽,忽内辽外宋,茫无体例。且奉诏撰着,而称王曾、富弼、余靖、刁约之谥与官,所引胡安国说,亦称其谥,其说尤多纰缪。武英殿刊本已遵高宗纯皇帝谕旨改正,今扫叶山房本悉从殿本付梓。此犹当日原本,前有契丹国初兴本末、契丹国九主年谱,并淳熙七年渔林进表。说海及历代小史均取是书节录一卷,题曰辽志,尤无取焉。郑堂读书记卷十八。

契丹国志识记 三则

章 钰

据艺芸精舍校本,每半叶十一行,行二十二字,疑出原式,唐翰题书衣题语谓「从元刊本影出」,或当有据,今藏海丰吴氏,乙卯(一八五五年)三月备校,五日讫事。章钰。

四库提要云:「仰遵圣训,改正胡安国谬说。」又黄荛圃跋元刻本云:「其上方有小字标明书中眼目」。是扫叶源出阁本,故不存胡说。汪钞校本与黄跋符合,鹪庵定为从元本出,昭然无可疑,海丰吴氏又藏旧钞大金国志一部,行格与契丹国志上方小字标目亦同,知二书必有同刻之本也。

跋石莲阁艺芸精舍影元本稿

此书渔洋书跋、读书敏求记均未标明何本,惟士礼居藏十七卷,乃残元本也。今通行扫叶山房刻本,系出四库,不但删去胡安国说及上方小字标目,文中触目字样,均经馆臣改过,与钰前见孔荭谷抄校邵二云手辑旧五代史原本相同。此本尚存真面目,故可秘珍。乙卯(一八五五年)四月,借校一过,因记。北京图书馆藏章钰识记清复印件契丹国志。

契丹国志题识

刘 履 芬

隆礼书法谨严,笔力详赡,洵有良史之风。具载两国誓书及南北通使礼物,盖深有慨于「海上之盟」,使读者寻其意于言外耳。弃祖宗之宿好,结虎狼之新欢,自撤篱樊,孰当扞蔽?青城之祸,详其流毒,实有隐痛焉。存辽以障金,此则隆礼之志也。至夷契丹为国,不史而志之,其尊本朝也至矣。予特表而出之。遵王识。

同治甲戌(一八七四年)仲冬三十日抄竟。曹君手录自第十卷止,余皆邬所抄,误字颇多,尚待刊正。江山刘履芬记于吴门。

甲申(一八八四年)冬日托邬圣约兄抄竟是本,并录遵王跋语于此,取其议论醇正也。曹炎。北京图书馆藏刘履芬题识清抄本契丹国志。

善本契丹国志录

罗 振 常

契丹国志十七卷,宋叶隆礼撰,旧抄本。十二行,行二十一字,汲古阁旧藏,有毛斧季印、璜川吴氏藏书印。善本书所见录卷二。

契丹国志跋记

王 文 进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宋叶隆礼撰,清汪士钟影钞元本半叶十一行,行二十二字,眉上附评语。

唐鹪安手跋曰:「此汪氏从元刊本影出,误字以朱笔校改,丁卯八月十日得于吴通和公廨,因记。」

章氏手跋曰:「此书渔洋书跋、读书敏求记均未标明何本,惟士礼居藏十七卷,乃残元本也。今通行扫叶山房刻本,系出四库,不但删去胡安国说及上方小字标目,凡文中触目字样,均经馆臣改过,与钰前见孔荭谷钞校邵二云手辑旧五代史原本相同,此本尚存真面目,故可珍秘。乙卯四月,长洲章钰借校一过,因记。」

有曾藏汪阆源家、鹪安秘籍、海丰吴重熹、章式之读书记印。文禄堂访书记卷二。

契丹国志

冯 家 升

契丹国志二十七卷,南宋孝宗淳熙七年三月,秘书丞叶隆礼奉诏撰。帝纪十二卷,列传七卷,晋、宋、辽三国表书一卷,各国馈贡礼物一卷,地理一卷,杂制一卷,行程录及诸杂记二卷,诸番杂记一卷,岁时杂记一卷。宋人所著唯一之辽史也。苏天爵三史质疑(滋溪文稿卷二五,页六上)评之曰:

叶隆礼、宇文懋昭为辽、金国志,皆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于传闻。盖辽末金初,稗官小说,中间失实甚多。……

然其所载有与今辽史相合者,亦有较今辽史翔实者,故所录不尽为传闻,盖亦有所据也。苏天爵虽讥其失实,而欧阳玄等尚多录之。

余尝以契丹国志校读辽史,则天祚天庆二年以后,所采契丹国志者甚多。或此事中间夹一段某事,或一大段中间,不系干支。以与国志相较,不但意义相同,而字句语气亦无异者。至如列传中张砺等传,一一与国志相合。

(一)天祚纪(意义相同,字句相同,语气相同。)按:所引录辽史与契丹国志对照天祚纪二十例,此从略。此特就其明显而易辨者,列一表。实则天祚纪自天庆二年以后,凡与金有关之事,完全由国志逐段摘入。盖大任辽史,修于最重忌避之章宗朝,于天祚纪不能畅所欲言而最略;故元人除以大任书为底本外,复采自国志也。

(二)列传按:所引录辽史与契丹国志对照列传五例,此从略。总之天祚一朝纪传,采自国志者十之七八。特国志繁而详,辽史则经删润,简而略也。辽史源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