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十五· 脱脱,阿鲁图
乾道四年,禮部員外郎李燾言:「統元曆行之既久,與天不合,固宜;大衍曆最號精微,用之亦不過三十餘年,後之欲行遠也,難矣。抑曆未差,無以知其失;未驗,無以知其是。仁宗用崇天曆,天聖至皇祐四年十一月日食,二曆不效,詔以唐八曆及宋四曆參定,皆以景福為密,遂欲改作。而劉羲叟謂:『崇天曆頒行逾三十年,所差無幾,詎可偶緣天變,輕議改移?』又謂:『古聖人曆象之意,止於敬授人時,雖則預考交會,不必脗合辰刻,或有遲速,未必獨是曆差。』迺從羲叟言,復用崇天曆。羲叟曆學為宋第一,歐陽脩、司馬光輩皆遵用之。崇天曆既復用,又十三年,治平二年,始改用明天曆,曆官周琮皆遷官。後三年,驗熙寧三年七月月食不效,迺詔復用崇天曆,奪琮等所遷官。熙寧八年,始更用奉元曆,沈括實主其議。明年正月月食,遽不效,詔問修曆推恩者姓名,括具奏辨,得不廢。識者謂括彊辨,不許其深於曆也。然後知羲叟之言然。願申飭曆官,加意精思,勿執今是;益募能者,熟復討論,更造密度,補治新曆。」緣燾嘗承詔監視測驗,值新曆太陰、熒惑之差,恐書成所差或多,見譏能者,迺詔諸道訪通曆者。久之,福州布衣阮興祖上言新曆差謬,荊大聲不以白部,即補興祖為局生。
初,新曆之成也,大聲、孝榮共為之;至是,大聲乃以太陰九道變赤道別演一法,與孝榮立異于後。祕書少監、崇政殿說書兼權刑部侍郎汪大猷等言:「承詔於御史臺監集局官,參算明年太陰宿度,箋注御覽詣實。今大聲等推算明年正月至月終九道太陰變赤道,限十二月十五日以前具稿成,至正月內,臣等召曆官上臺,用渾儀監驗疏密。」從之。
五年,國子司業兼權禮部侍郎程大昌、侍御史單時,祕書丞唐孚、祕書郎李木言:「都省下靈臺郎充曆算官蓋堯臣、皇甫繼明、宋允恭等言:『厥今更造乾道新曆,朝廷累委官定驗,得見日月交食密近天道,五星行度允協躔次,惟九道太陰間有未密。搜訪能曆之人補治新曆,半年未有應詔者,獨荊大聲別演一法,與劉孝榮乾道曆定驗正月內九道太陰行度。今來二法皆未能密於天道,乾道太陰一法與諸曆比較,皆未盡善。今撮其精微,撰成一法,其先推步到正月內九道太陰正對在赤道宿度,願委官與孝榮、大聲驗之。如或精密,即以所修九道經法,請得與定驗官更集孝榮、大聲等同赴臺,推步明年九道太陰正對在赤道宿度,點定月分定驗,從其善者用之。』大昌等從大聲、孝榮所供正月內太陰九道宿度,已赴太史局測驗上中旬畢,及取大聲、孝榮、堯臣等三家所供正月下旬太陰宿度,參照覽視,測驗疏密,堯臣、繼明、允恭請具今年太陰九道宿度。欲依逐人所請,限一月各具今年太陰九道變黃道正對赤道其宿某度,依經具稿,送御史臺測驗官不時視驗,然後見其疏密。」
裴伯壽上書言:
孝榮自陳預定丁亥歲四月朔日食、八月望月食,俱不驗。又定去年二月望夜二更五點月食九分以上,出地復滿。臣嘗言於宰相,是月之食當食既出地,紀元曆亦食既出地,生光在戌初二刻,復滿在戌正三刻。是夕,月出地時有微雲,至昏時見月已食既,至戌初三刻果生光,即食既出地可知;復滿在戌正三刻,時二更二點:臣所言卒驗。孝榮言見行曆交食先天六刻,今所定月食復滿,乃後天四刻,新曆謬誤為甚。
其一曰步氣朔,孝榮先言氣差一日,觀景表方知其失,此不知驗氣者也。臣之驗氣,差一二刻亦能知之。紀元節氣,自崇寧間測驗,逮今六十餘載,不無少差,苟非測驗,安知其失?凡日月合朔,以交食為驗,今交食既差,朔亦弗合矣。
其二曰步發斂,止言卦候而已。
其三曰步日躔,新曆乃用紀元二十八宿赤道度,暨至分宮,遽減紀元過宮三十餘刻,殊無理據。而又赤道變黃道宿度,婁、胃二宿頓減紀元半度。在術則婁、胃二宿合二十八度,婁當十二度太,今新曆婁作十二度半,乃棄四分度之一。室、軫二宿虛收復多,少數變宿,分宮既訛,是以乾道己丑歲太陽過宮差誤。
其四曰步晷漏,新曆不合前史。唐開元十二年測景于天下,安南測夏至午中晷在表南三寸三分,新曆算在表北七寸;其鐵勒測冬至午中晷長一丈九尺二寸六分,新曆算晷長一丈四尺九寸九分,乃差四尺二寸七分,其謬蓋若此。
其五曰步月離,諸曆遲疾、朏朒極數一同,新曆朏之極數少朒之極數四百九十三分,疾之極數少遲之極數二十分,不合曆法。
其六曰步交會,新曆妄設陽準、陰準等差,蓋欲苟合已往交食,其間復有不合者,則遷就天道,所以預定丁亥、戊子二歲日月之食,便見差違。
其七曰步五星,以渾儀測驗新曆星度,與天不合。蓋孝榮與同造曆人皆不能探端知緒,乃先造曆,後方測驗,前後倒置,遂多差失。夫立表驗氣,窺測七政,然後作曆,豈容掇拾緒餘,超接舊曆,以為新術,可乎?
新曆出於五代民間萬分曆,其數朔餘太彊,明曆之士往往鄙之。今孝榮乃三因萬分小曆,作三萬分為日法,以隱萬分之名。三萬分曆即萬分曆也。緣朔餘太彊,孝榮遂減其分,乃增立秒,不入曆格。前古至于宋諸曆,朔餘並皆無秒,且孝榮不知王處訥於萬分增二,為應天曆日法,朔餘五千三百七,自然無秒,而去王朴用秒之曆。
臣與造統元曆之後,潛心探討,復三十餘年,考之諸曆,得失曉然。誠假臣演撰之職,當與太史官立表驗氣,窺測七政,運算立法,當遠過前曆。
詔送監視測驗官詳之,達于尚書省。
時談天者各以技術相高,互相詆毀。諫議大夫單時、祕書少監汪大猷、國子司業權禮部侍郎程大昌、祕書丞唐孚、祕書郎李木言:「乾道新曆,荊大聲、劉孝榮同主一法,自初測驗以至權行施用,二人無異議。後緣新曆不密,詔訪求通曆者,孝榮乃訟阮興祖緣大聲補局生,自是紛紛不已。大聲官以判局提點曆書為名,乃言不當責以立法起算。不知起曆授時,何所憑據。且正月內五夜,比較孝榮所定五日並差,大聲所定五日內三日的中,兩日稍疏。繼伯壽進狀獻術,時等將求其曆書上臺測驗,務求至當,而大聲等正居其官,乃飾辭避事,測驗弗精。且大聲、孝榮同立新法,今猶反覆,苟非各具所見,他日曆成,大聲妄有動搖,即前功盡廢。請令孝榮、大聲、堯臣、伯壽各具乾道五年五月已後至年終,太陰五星排日正對赤道躔度,上之御史臺,令測驗官參考。」詔從之。
六年,日官言:「比詔權用乾道曆推算,今歲頒曆于天下,明年用何曆推算?」詔亦權用乾道曆一年。秋,成都曆學進士賈復自言,詔求推明熒惑、太陰二事,轉運使資遣至臨安,願造新曆畢還蜀,仍進曆法九議。孝宗嘉其志,館于京學,賜廩給。太史局李繼宗等言:「十二月望,月食大分七、小分九十三。賈復、劉大中等各虧初、食甚分夜不同。」詔禮部侍郎鄭聞監李繼宗等測驗。是夜,食八分。祕書省言,靈臺郎宋允恭、國學生林永叔、草澤祝斌、黃夢得、吳時舉、陳彥健等各推算日食時刻、分數異同。乃詔諫議大夫姚憲監繼宗等測驗五月朔日食。憲奏時刻、分數皆差舛,繼宗、澤、大聲削降有差。
太史局春官正、判太史局吳澤等言:「乾道十年頒賜曆日,其中十二月已定作小盡,乾道十一年正月一日注:癸未朔,畢乾道十一年正月一日。崇天、統元二曆算得甲申朔,紀元、乾道二曆算得癸未朔,今乾道曆正朔小餘,約得不及進限四十二分,是為疑朔。更考日月之行,以定月朔大小,以此推之,則當是甲申朔。今曆官弗加精究,直以癸未注正朔,竊恐差誤,請再推步。於是俾繼宗監視,皆以是年正月朔當用甲申。兼今歲五月朔,太陽交食,本局官生瞻視到天道日食四分半:虧初西北,午時五刻半;食甚正北,未初二刻;復滿東北,申初一刻。後令永叔等五人各言五月朔日食分數并虧初、食甚、復滿時刻皆不同。并見行乾道曆比之,五月朔天道日食多算二分少彊,虧初少算四刻半,食甚少算三刻,復滿少算二刻已上。又考乾道曆比之崇天、紀元、統元三曆,日食虧初時刻為近;較之乾道,日食虧初時刻為不及。繼宗等參考來年十二月係大盡,及十一年正月朔當用甲申,而太史局丞、同判太史局荊大聲言乾道曆加時係不及進限四十二分,定今年五月朔日食虧初在午時一刻。今測驗五月朔日食虧初在午時五刻半,乾道曆加時弱四百五十分,苟以天道時刻預定乾道十二年正月朔,已過甲申日四百五十分。大聲今再指定乾道十一年正月合作甲申朔,十年十二月合作大盡,請依太史局詳定行之。」五月,詔曆官詳定。
淳熙元年,禮部言:「今歲頒賜曆書,權用乾道新曆推算,明年復欲權用乾道曆。」詔從之。十一月,詔,太史局春官正吳澤推算太陽交食不同,令祕書省敕責之,并罰造曆者。三年,判太史局李繼宗等奏:「令集在局通算曆人重造新曆,今撰成新曆七卷,推算備草二卷,校之紀元、統元、乾道諸曆,新曆為密,願賜曆名。」於是詔名淳熙曆,四年頒行,令禮部、祕書省參詳以聞。
淳熙四年正月,太史局言:「三年九月望,太陰交食。以紀元、統元、乾道三曆推之,初虧在攢點九刻,食二分及三分已上;以新曆推之,在明刻內食大分空,止在小分百分中二十七。是夜,瞻候月體盛明,雖有雲而不翳,至旦不見虧食,於是可見紀元、統元、乾道三
曆不逮新曆之密。今當預期推算淳熙五年曆,蓋舊曆疏遠,新曆未行,請賜新曆名,付下推步。」
禮部驗得孟邦傑、李繼宗等所定五星行度分數,各有異同。繼宗云,六月癸酉,木星在氐宿三度一十九分;邦傑言,夜昏度瞻測得木星在氐宿三度半,半係五十分,雖見月體,而西南方有雲翳之。繼宗云,是月戊寅,木星在氐宿三度四十一分;邦傑言,四望有雲,雖雲間時露月體,所可測者木星在氐宿三度太,太係七十五分。繼宗云,庚辰土星在畢宿三度二十四分,金星在參宿五度六十五分,火星在井宿七度二十七分;邦傑言,五更五點後,測見土星入畢宿二度半,半係五十分,金星入參宿六度半,火星入井宿八度多三分。繼宗云,七月辛丑,太陰在角宿初度七十一分,木星在氐宿五度七十六分;邦傑言,測見昏度太陰入軫宿十六度太,太係七十五分,木星入氐宿六度少,少係二十五分。孝宗曰:「自古曆無不差者,况近世此學不傳,求之草澤,亦難其人。」詔以淳熙曆權行頒用一年。
五年,金遣使來朝賀會慶節,妄稱其國曆九月庚寅晦為己丑晦。接伴使、檢詳丘崈辨之,使者辭窮,於是朝廷益重曆事。李繼宗、吳澤言:「今年九月大盡,係三十日,於二十八日早晨度瞻見太陰離東濁高六十餘度,則是太陰東行未到太陽之數。然太陰一晝夜東行十三度餘,以太陰行度較之,又減去二十九日早晨度太陰所行十三度餘,則太陰尚有四十六度以上未行到太陽之數,九月大盡,明矣。其金國九月作小盡,不當見月體;今既見月體,不為晦日。乞九月三十日、十月一日差官驗之。」詔遣禮部郎官呂祖謙。祖謙言:「本朝十月小盡,一日辛卯朔,夜昏度太陰躔在尾宿七度七十分。以太陰一晝夜平行十三度三十一分,至八日上弦日,太陰計行九十一度餘。按曆法,朔至上弦,太陰平行九十一度三十一分,當在室宿一度太。金國十月大盡,一日庚寅朔,夜昏度太陰約在心宿初度三十一分。太陰一晝夜亦平行十三度三十一分,自朔至本朝八日為金國九日,太陰已行一百四度六十二分,比之本朝十月八日上弦,太陰多行一晝夜之數。今測見太陰在室宿二度,計行九十二度餘,始知本朝十月八日上弦,密於天道。」詔祖謙復測驗。是夜,邦傑用渾天儀法物測驗,太陰在室宿四度,其八日上弦夜所測太陰在室宿二度。按曆法,太陰平行十三度餘,行遲行十二度。今所測太陰,比之八日夜又東行十二度,信合天道。
十年十月,詔,甲辰歲曆字誤,令禮部更印造,頒諸安南國,繼宗、澤及荊大聲削降有差。
十二年九月,成忠郎楊忠輔言:「淳熙曆簡陋,於天道不合。今歲三月望,月食三更二點,而曆在二更二點;數虧四分,而曆虧幾五分。四月二十三日,水星據曆當夕伏,而水星方與太白同行東井間,昏見之時,去濁猶十五餘度。七月望前,土星已伏,而曆猶注見。八
月未弦,金已過氐矣,而曆猶在亢。此類甚多,而朔差者八年矣。夫守疏敝之曆,不能革舊,其可哉!忠輔於易粗窺大衍之旨,創立日法,撰演新曆,不敢以言者,誠懼太史順過飾非。恃刻漏則水有增損、遲疾,恃渾儀則度有廣狹、斜正。所賴今歲九月之交食在晝,而淳熙曆法當在夜,以晝夜辨之,不待紛爭而決矣。輒以忠輔新曆推算,淳熙十二年九月定望日辰退乙未,太陰交食大分四、小分八十五,晨度帶入漸進大分一、小分七;虧初在東北,卯正一刻一十一分,係日出前;食甚在正北,辰初一刻一十分;復滿在西北,辰正初刻,並日出後。其日日出卯正二刻後,與虧初相去不滿一刻。以地形論之,臨安在岳臺之南,秋分後晝刻比岳臺差長,日當先曆而出,故知月起虧時,日光已盛,必不見食。以淳熙曆推之,九月望夜,月食大分五、小分二十六,帶入漸進大分三、小分四十七;虧初在東北,卯初三刻,係攢點九刻後;食甚在正北,卯正三刻後;復滿在西北,辰正初刻後,並在晝。」禮部迺考其異同,孝宗曰:「日月之行有疏數,故曆久不能無差,大抵月之行速,多是不及,無有過者。可遣臺官、禮部官同驗之。」詔遣禮部侍郎顏師魯。其夜戌正二刻,陰雲蔽月,不辨虧食。師魯請詔精於曆學者與太史定曆,孝宗曰:「曆久必差,聞來年月食者二,可俟驗否。」
十三年,右諫議大夫蔣繼周言,試用民間有知星曆者,遴選提領官,以重其事,如祖宗之制。孝宗曰:「朝士鮮知星曆者,不必專領。」迺詔有通天文曆算者,所在州、軍以聞。八月,布衣皇甫繼明等陳:「今歲九月望,以淳熙曆推之,當在十七日,實曆敝也。太史乃注於十六日之下,徇私遷就,以掩其過。請造新曆。」而忠輔乞與曆官劉孝榮及繼明等各具己見,合用曆法,指定今年八月十六日太陰虧食加時早晚、有無帶出、所見分數及節次、生光復滿方面、辰刻、更點同驗之,仰合乾象,折衷疏密。再請今年八月二十九日驗月見東方一事,苟見月餘光,則其日不當以為晦也。又今年九月十六日驗月未盈一事,苟見月體東向之光猶薄,則其日不當為望也。知晦望之差,則朔之差明矣。必使氣之與朔無毫髮之差,始可演造新曆。付禮部議,各具先見,指定太陰虧食分數、方面、辰刻,定驗折衷。詔師魯、繼周監之。既而孝榮差一點,繼明等差二點,忠輔差三點,迺罷遣之。
十四年,國學進士會稽石萬言:
淳熙曆立元非是,氣朔多差,不與天合。按淳熙十四年曆,清明、夏至、處暑、立秋四氣,及正月望、二月十二月下弦、六月八月上弦、十月朔,並差一日。如卦候、盈、虛、沒、滅、五行用事,亦各隨氣朔而差。南渡以來,渾儀草剏,不合制度,無圭表以測日景長短,無機漏以定交食加時,設欲考正其差,而太史局官尚如去年測驗太陰虧食,自一更一點還光一分之後,或一點還光二分,或一點還光三分以上,或一點還光三分以下,使更點乍疾乍徐,隨景走弄,以肆欺蔽。若依晉泰始、隋開皇、唐開元課曆故事,取淳熙曆與萬所造之曆各推而上之於千百世之上,以求交食,與夫歲、月、日、星辰之著見於經史者為合與否,然後推而下之,以定氣朔,則與前古不合者為差,合者為不差,甚易見也。
然其差謬非獨此耳,冬至日行極南,黃道出赤道二十四度,晝極短,故四十刻,夜極長,故六十刻;夏至日行極北,黃道入赤道二十四度,晝極長,故六十刻,夜極短,故四十刻;春、秋二分,黃、赤二道平而晝夜等,故各五十刻。此地中古今不易之法。至王普重定刻漏,又有南北分野、冬夏晝夜長短三刻之差。今淳熙曆皆不然,冬至晝四十刻極短,夜六十刻極長,乃在大雪前二日,所差一氣以上;自冬至之後,晝當漸長,夜當漸短,今過小寒,晝猶四十刻,夜猶六十刻,所差七日有餘;夏至晝六十刻極長、夜四十刻極短,乃在芒種前一日,所差亦一氣以上;自夏至之後,晝當漸短,夜當漸長,今過小暑,晝猶六十刻,夜猶四十刻,所差亦七日有餘;及晝、夜各五十刻,又不在春分、秋分之下。
至於日之出入,人視之以為晝夜,有長短,有漸,不可得而急與遲也,急與遲則為變。今日之出入增減一刻,近或五日,遠或三四十日,而一急一遲,與日行常度無一合者。請考正淳熙曆法之差,俾之上不違於天時、下不乖於人事。送祕書省、禮部詳之。
皇甫繼明、史元寔、皇甫迨、龐元亨等言:「石萬所撰五星再聚曆,乃用一萬三千五百為日法,特竊取唐末崇元舊曆而婉其名爾。淳熙曆立法乖疏,丙午歲定望則在十七日,太史知其不可,遂注望於十六日下,以掩其過。臣等嘗陳請於太史局官對辨,置局更曆,迄今未行。今考淳熙曆經則又差於將來。戊申歲十一月下弦則在二十四日,太史局官必俟頒曆之際,又將妄退於二十三日矣。法不足恃,必假遷就,而朔望二弦,曆法綱紀,苟失其一,則五星盈縮、日月交會、與夫昏旦之中星、晝夜之晷刻,皆不可得而正也。渾儀、景表,壺漏之器,臣等私家無之,是以曆之成書,猶有所待。國朝以來,必假剏局而曆始成,請依改造大曆故事,置局更曆,以祛太史局之敝。」事上聞,宰相王淮奏免送後省看詳,孝宗曰:「使祕書省各司同察之,亦免有異同之論。」六月,給事中兼修玉牒官王信亦言更曆事,以為曆法深奧,若非詳加測驗,無以見其疏密。乞令繼明與萬各造來年一歲之曆,取其無差者。詔從之。十二月,進所造曆。淮等奏:「萬等曆日與淳熙十五年曆差二朔,淳熙曆十一月下弦在二十四日,恐曆法有差。」孝宗曰:「朔豈可差?朔差則所失多矣。」乃命吏部侍郎章森、祕書丞宋伯嘉參定以聞。
十五年,禮部言:「萬等所造曆與淳熙曆法不同,當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應見而見為驗,兼論淳熙曆下弦不合在十一月二十四日,是日請遣官監視。」詔禮部侍郎尤袤與森監之。六月二日,森奏:「是夜月明,至一更二點入濁。」十月晦,袤奏:「晨前月見東方。」孝宗問:「諸家孰為疏密?」周必大等奏:「三人各定二十九日早,月體尚存一分,獨忠輔、萬謂既有月體,不應小盡。」孝宗曰:「十一月合朔在申時,是以二十九日尚存月體耳。」
十六年,承節郎趙渙言:「曆象大法及淳熙曆,今歲冬至并十二月望,月食皆後天一辰,請遣官測驗。」詔禮部侍郎李巘、祕書省鄧馹[七]祕書省鄧馹按「祕書省」為官署名而非官名,據上文「祕書丞宋伯嘉」和下文「祕書丞黃艾」例,疑「省」為「丞」之誤。等視之。巘等請用太史局渾儀測驗,如乾道故事,差祕書省提舉一員專監之。詔差祕書丞黃艾、校書郎王叔簡。
紹熙元年八月,詔太史局更造新曆頒之。二年正月,進立成二卷、紹熙二年七曜細行曆一卷,賜名會元,詔巘序之。
紹熙四年,布衣王孝禮言:「今年十一月冬至,日景表當在十九日壬午,會元曆注乃在二十日癸未,係差一日。崇天曆癸未日冬至加時在酉初七十六分,紀元曆在丑初一刻六十七分,統元曆在丑初二刻二分,會元曆在丑初一刻三百四十分。迨今八十有七年,常在丑初一刻,不減而反增。崇天曆寔天聖二年造,紀元曆崇寧五年造,計八十二年。是時測景驗氣,知冬至後天乃減六十七刻半,方與天道協。其後陳得一造統元曆,劉孝榮造乾道、淳熙、會元三曆,未嘗測景。苟弗立表測景,莫識其差。乞遣官令太史局以銅表同孝禮測驗。」朝廷雖從之,未暇改作。
慶元四年,會元曆占候多差,日官、草澤互有異同,詔禮部侍郎胡紘充提領官,正字馮履充參定官,監楊忠輔造新曆。右諫議大夫兼侍講姚愈言:「太史局文籍散逸,測驗之器又復不備,幾何而不疏略哉!漢元鳳間,言曆者十有一家,議久不决,考之經籍,驗之帝王錄,然後是非洞見。元和間,以太初違天益遠,晦朔失實,使治曆者修之,以無文證驗,雜議蠭起,越三年始定。此無他,不得儒者以總其綱,故至于此也。周官馮相氏、保章氏志日月星辰之運動,而冢宰實總之。漢初,曆官猶宰屬也。熙寧間,司馬光、沈括皆嘗提舉司天監,故當是時曆數明審,法度嚴密。乞命儒臣常兼提舉,以專其責。」
五年,監察御史張巖論馮履唱為詖辭,罷去。詔通曆算者所在具名來上。及忠輔曆成,宰臣京鏜上進,賜名統天,頒之,凡曆經三卷,八曆冬至考一卷,三曆交食考三卷,晷景考一卷,考古今交食細草八卷,盈縮分損益率立成二卷,日出入晨昏分立成一卷,岳臺日出入晝夜刻一卷,赤道內外去極度一卷,臨安午中晷景常數一卷,禁漏街鼓更點辰刻一卷,禁漏五更攢點昏曉中星一卷,將來十年氣朔二卷,己未庚申二年細行二卷,總三十二卷。慶元五年七月辛卯朔,統天曆推日食,雲陰不見。六年六月乙酉朔,推日食不驗。
嘉泰二年五月甲辰朔,日有食之,詔太史與草澤聚驗於朝。太陽午初一刻起虧,未初刻復滿。統天曆先天一辰有半,迺罷楊忠輔,詔草澤通曉曆者應聘修治。
開禧三年,大理評事鮑澣之言:「曆者,天地之大紀,聖人所以觀象明時,倚數立法,以前民用而詔方來者。自黃帝以來,至於秦、漢,六曆具存,其法簡易,同出一術。既久而與天道不相符合,於是太初、三統之法相繼改作,而推步之術愈見闊疏,是以劉洪、祖沖之之減破斗分,追求月道,而推測之法始加詳焉。至于李淳風、一行而後,總氣朔而合法,效乾坤而擬數,演算之法始加備焉。故後世之論曆,轉為精密,非過於古人也,蓋積習考驗而得之者審也。試以近法言之:自唐麟德、開元而至於五代所作者,國初應天而至於紹熙、會元所更者十二書,無非推求上元開闢為演紀之首,氣朔同元,而七政會於初度。從此推步,以為曆本,未嘗敢輒為截法,而立加減數於其間也。獨石晉天福間,馬重績更造調元曆,不復推古上元甲子七曜之會,施於當時,五年輒差,遂不可用,識者咎之。今朝廷自慶元三年以來,測驗氣景,見舊曆後天十一刻,改造新曆,賜名統天,進曆未幾,而推測日食已不驗,此猶可也。但其曆書演紀之始,起於唐堯二百餘年,非開闢之端也。氣朔五星,皆立虛加、虛減之數;氣朔積分,乃有泛積、定積之繁。以外算而加朔餘,以距算而減轉率,無復彊弱之法,盡廢方程之舊。其餘差漏,不可備言。以是而為術,乃民間之小曆,而非朝廷頒正朔、授民時之書也。漢人以謂曆元不正,故盜賊相續,言雖迂誕,然而曆紀不治,實國家之重事。願詔有司選演撰之官,募通曆之士,置局討論,更造新曆,庶幾并智合議,調治日法,追迎天道,可以行遠。」
澣之又言:「當楊忠輔演造統天曆之時,每與議論曆事,今見統天曆舛近,亦私成新曆。誠改新曆,容臣投進,與太史、草澤諸人所著之曆參攷之。」七月,澣之又言:「統天曆來年閏差,願以諸人所進曆,令祕書省參考頒用。」
祕書監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曾漸言:「改曆,重事也,昔之主其事者,無非道術精微之人,如太史公、洛下閎、劉歆、張衡、杜預、劉焯、李淳風、一行、王朴等,然猶久之不能無差。其餘不過遞相祖述,依約乘除,捨短取長,移疏就密而已,非有卓然特達之見也。一時偶中,即復舛戾。宋朝敝在數改曆法。統天曆頒用之初,即已測日食不驗,因仍至今,置閏遂差一月,其為當改無疑。然朝廷以一代鉅典責之專司,必其人確然著論,破見行之非,服眾多之口,庶幾可見。按乾道、淳熙、慶元,凡三改曆,皆出劉孝榮一人之手,其後遂為楊忠輔所勝;久之,忠輔曆亦不驗,故孝榮安職至今。紹熙以來,王孝禮者數以自陳,每預測驗,或中或不中;李孝節、陳伯祥本皆忠輔之徒;趙達,卜筮之流;石如愚獻其父書,不就測驗晷景,止定月食分數,其術最疏;陳光則并與交食不論,愈無憑依。此數人者,未知孰為可付,故鮑澣之屢以為請。今若降旨開局,不過收聚此數人者,和會其說,使之無爭。來年閏差,其事至重。今年八月,便當頒曆外國,而三數月之間急遽成書,結局推賞,討論未盡,必生詆訾。今劉孝榮、王孝禮、李孝節、陳伯祥所擬改曆,及澣之所進曆,皆已成書,願以眾曆參攷,擇其與天道最近且密者頒用,庶幾來年置閏不差。請如先朝故事,搜訪天下精通曆書之人,用沈括所議,以渾儀、浮漏、圭表測驗,每日記錄,積三五年,前後參較,庶幾可傳永久。」
漸又言:「慶元三年以後,氣景比舊曆有差,至四年改造新曆未成時,當頒五年曆,迺差官以測算晷景、氣朔加時辰刻附會元曆頒賜。今若頒來年氣朔,既有去年十月以後、今年正月以前所測晷景,已見天道冬至加時分數,來年置閏,比之統天曆亦已不同,兼諸所進曆並可參攷。請速下本省,集判局官於本省參攷,使澣之覆考,以最近之曆推算氣朔頒用。」於是詔漸充提領官,澣之充參定官,草澤精算造者、嘗獻曆者與造統天曆者皆延之,於是開禧新曆議論始定。詔以戊辰年權附統天曆頒之。既而婺州布衣阮泰發獻渾儀十論,且言統天、開禧曆皆差。朝廷令造木渾儀,賜文解罷遣之。
嘉定三年,鄒淮言曆書差忒,當改造。試太子詹事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祕書監戴溪等言,請詢漸、澣之造曆故事。詔溪充提領官,澣之充參定官,鄒淮演撰,王孝禮、劉孝榮提督推算官生十有四人,日法用三萬五千四百。四年春,曆成,未及頒行,溪等去國,曆亦隨寢。韓侂冑當國,或謂非所急,無復敢言曆差者,於是開禧曆附統天曆行於世四十五年。
嘉泰元年,中奉大夫、守祕書監俞豐等請改造新曆。監察御史施康年劾太史局官吳澤、荊大聲、周端友循默尸祿,言災異不及時,詔各降一官。臣僚言:「頒正朔,所以前民用也。比曆書一日之間,吉凶並出,異端並用,如土鬼、暗金兀之類,則添注於凶神之上猶可也,而其首則揭九良之名,其末則出九曜吉凶之法、勘昏行嫁之法,至於周公出行、一百二十歲宮宿圖,凡閭閻鄙俚之說,無所不有。是豈正風俗、示四夷之道哉!願削不經之論。」從之。二年五月朔,日食,太史以為午正,草澤趙大猷言午初三刻半日食三分。詔著作郎張嗣古監視測驗,大猷言然,曆官乃抵罪。
嘉定四年,祕書省著作郎兼權尚左郎丁端祖請考試司天生。十三年,監察御史羅相言:「太史局推測七月朔太陽交食,至是不食。願令與草澤新曆精加討論。」於是澤等各降一官。
淳祐四年,兼崇政殿說書韓祥請召山林布衣造新曆。從之。五年,降算造成永祥一官,以元算日食未初三刻,今未正四刻,元算虧八分,今止六分故也。
八年,朝奉大夫、太府少卿兼尚書左司郎中兼敕令所刪修官尹渙言:「曆者,所以統天地、侔造化,自昔皆擇聖智典司其事。後世急其所當緩,緩其所當急,以為利吾國者惟錢穀之務,固吾圉者惟甲兵是圖,至於天文、曆數一切付之太史局,荒疏乖謬,安心為欺,朝士大夫莫有能詰之者。請召四方之通曆算者至都,使曆官學焉。」
十一年,殿中侍御史陳垓言:「曆者,天地之大紀,國家之重事。今淳祐十年冬所頒十一年曆,稱成永祥等依開禧新曆推算,辛亥歲十二月十七日立春在酉正一刻,今所頒曆迺相師堯等依淳祐新曆推算,到壬子歲立春日在申正三刻。質諸前曆,迺差六刻,以此頒行天下,豈不貽笑四方!且許時演撰新曆,將以革舊曆之失。又考驗所食分數,開禧舊曆僅差一二刻,而李德卿新曆差六刻二分有奇,與今頒行前後兩曆所載立春氣候分數亦差六刻則同。由此觀之,舊曆差少,未可遽廢;新曆差多,未可輕用。一旦廢舊曆而用新曆,不知何所憑據。請參考推算頒行。」
十二年,祕書省言:「太府寺丞張湜同李德卿算造曆書,與譚玉續進曆書頗有牴牾,省官參訂兩曆得失疏密以聞。其一曰:玉訟德卿竊用崇天曆日法三約用之。考之崇天曆用一萬五百九十為日法,德卿用三千五百三十為日法,玉之言然。其二曰:玉訟積年一億二千二十六萬七千六百四十六,不合曆法。今考之德卿用積年一億以上。其三曰:玉訟壬子年六月,癸丑年二月、六月、九月,丙辰年七月置閏皆差一日。今祕書省檢閱林光世用二家曆法各為推算。其四曰:德卿曆與玉曆壬子年立春、立夏以下十五節氣時刻皆同,雨水、驚蟄以下九節氣各差一刻。其五曰:德卿推壬子年二月乙卯朔日食,帶出已退所見大分八;玉推日食,帶出已退所見大分七。辰當壁宿六度,同。其六曰:德卿曆斗分作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分二十八秒,玉曆斗分作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分二十九秒,二曆斗分僅差一秒。惟二十八秒之法,起於齊祖沖之,而德卿用之。使沖之之法可久,何以歷代增之?玉既指其謬,又多一秒,豈能必其天道合哉!請得商確推算,合眾長而為一,然後賜名頒行。」十二年,曆成,賜名會元,寶祐元年行之,史闕其法。
咸淳六年十一月三十日冬至,至後為閏十一月。既已頒曆,浙西安撫司準備差遣臧元震言:
曆法以章法為重,章法以章歲為重。蓋曆數起於冬至,卦氣起於中孚,十九年謂之一章,一章必置七閏,必第七閏在冬至之前,必章歲至、朔同日。故前漢志云:「朔旦冬至,是謂章月。」後漢志云:「至、朔同日,謂之章月。」「積分成閏,閏七而盡,其歲十九,名之曰章。」唐志曰:「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合二終以紀閏餘。」章法之不可廢也若此。
今所頒庚午歲曆,乃以前十一月三十日為冬至,又以冬至後為閏十一月,莫知其故。蓋庚午之閏,與每歲閏月不同;庚午之冬至,與每歲之冬至又不同。蓋自淳祐壬子數至咸淳庚午,凡十九年,是為章歲,其十一月是為章月。以十九年七閏推之,則閏月當在冬至之前,不當在冬至之後。以至、朔同日論之,則冬至當在十一月初一日,不當在三十日。今以冬至在前十一月三十日,則是章歲至、朔不同日矣。若以閏月在冬至後,則是十九年之內止有六閏,又欠一閏。
且一章計六千八百四十日,於內加七閏月,除小盡,積日六千九百四十日或六千九百三十九日,約止有一日。今自淳祐十一年辛亥章歲十一月初一日章月冬至後起算,十九年至咸淳六年庚午章歲十一月初一日當為冬至,方管六千八百四十日。今算造官以閏月在十一月三十日冬至之後,則此一章止有六閏,更加六閏除小盡外,實積止六千九百十二日,比之前後章歲之數,實欠二十八日。曆法之差,莫甚於此。
况天正冬至乃曆之始,必自冬至後積三年餘分,而後可以置第一閏。今庚午年章歲丙寅日申初三刻冬至,去第二日丁卯僅有四分日之一,且未正日,安得遽有餘分?未有餘分,安得遽有閏月?則是後一章之始不可推算,其謬可知矣。
今欲改之,有簡而易行之說。蓋曆法有平朔,有經朔,有定朔。一大一小,此平朔也;兩大兩小,此經朔也;三大三小,此定朔也。今正以定朔之說,則當以前十一月大為閏十月小,以閏十一月小為十一月大,則丙寅日冬至即可為十一月初一,以閏十一月初一之丁卯為十一月初二日,庶幾遞趲下一日置閏,十一月二十九日丁未始為大盡。然則冬至既在十一月初一,則至、朔同日矣;閏月既在至節前,則十九年七閏矣。此昔人所謂晦節無定,由時消息,上合履端之始,下得歸餘於終,正謂此也。
夫曆久未有不差,差則未有不改者。後漢元和初曆差,亦是十九年不得七閏,曆雖已頒,亦改正之。顧今何靳於改之哉!元震謂某儒者,豈欲與曆官較勝負,既知其失,安得默而不言邪!於是朝廷下之有司,遣官偕元震與太史局辨正,而太史之詞窮,元震轉一官,判太史局鄧宗文、譚玉等各降官有差。因更造曆,六年,曆成,詔試禮部尚書馮夢得序之;七年,頒行,即成天曆也。
德祐之後,陸秀夫等擁立益王,走海上,命禮部侍郎鄧光薦與蜀人楊某等作曆,賜名本天曆,今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