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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卷九十二· 张廷玉

陈九畴,字禹学,曹州人。风流倜傥,多有权谋韬略。自从作为诸生,就练习武事。弘治十五年(1502)考中进士。授官刑部主事。有重罪囚徒越狱,无人敢捉,陈九畴手执长矛追赶并抓到犯人,于是以武健出名。

正德初年,他审查囚犯记录于南畿,忤逆刘瑾,被贬为阳山知县。刘瑾败落,陈九畴恢复旧职,历任郎中,调迁肃州兵备使。总督彭泽决定贿赂吐鲁番方面,他派遣哈密都督写亦虎仙前往实行。陈九畴激动地说:“彭公受天子之命,节制边疆,不能身当利害,为何这般没有原则啊!”于是操练队伍士兵,修缮营垒,经常如临大敌。写亦虎仙果然暗通敌贼。番酋速檀满速儿侵犯嘉谷关,游击芮宁败死。不久吐鲁番方面又派遣斩巴思等人用骆驼马匹求和,但暗中派人给写亦虎仙和他的同党阿刺思罕儿、失拜烟答等人送信,让他们作为内应。陈九畴知道乱贼的计谋,抓住阿刺思罕儿和斩巴思送进监狱。命通事毛鉴等人看守他们。毛鉴等人过去与他们有联系,想放他们离去,众番都伺隙谋变。陈九畴发现了这些情况,杀了毛鉴等人。敌贼失去内应,于是拔帐逃走。兵部尚书王琼厌恶彭泽,并且追究陈九畴的失事罪,逮捕拘囚于法司监狱。以失拜烟答死于狱中为罪名,在官籍中除去了他的名字。

世宗即位后,以原职起用陈九畴。不久升为陕西按察使。过了数月,甘肃总兵官李隆怂恿部下殴打杀死巡抚许铭,并焚烧他的尸体。于是升陈九畴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按验许铭之事,诛李隆和乱兵生事的头头。陈九畴抵达甘肃镇,说额定军兵七万多人,现在有的不到一半,并且多是老弱之人,请求允许下令招募。皇帝下诏批准。

嘉靖三年(1524),速檀满速儿又用二万多骑兵围攻肃州。陈九畴从甘州昼夜奔驰入城,射击敌贼,敌贼死伤甚多。之后,又出兵追击。攻掠甘州的部分敌贼,也被总兵官姜..打败。根据战功,陈九畴升职为副都御史,并赐给他金币。陈九畴向皇帝上奏说“:番贼敢入犯我边境,是因为我们收纳他们的朝贡,任其商贩,使得他们熟悉我们的虚实。写亦虎仙的逆谋已经暴露,但他贿赂权贵,反而能蒙宠幸,以犯边之寇,为来贡宾客。边臣因利害方面的恐惧,拱手听命,致使内属与番人勾连接应,以至于今。现在即使不能像汉武帝那样兴大宛之师,也应当效法光武帝那样隔绝西域的计谋。先后入贡没有归去的人有两百多,应该将他们安置到两粤,对其中有谋逆迹象的或加刑或杀戮,那么敌贼就没有内应作为依靠,必然不再有侵略袭击。倘若再包含隐忍,恐怕河西十五个卫所,将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奏事下达之后,总督杨一清颇采纳他的建议。四年春天,退职归乡。

开始,吐鲁番失败逃遁,都指挥王辅说速檀满速儿和牙木兰都被炮打死,陈九畴以此上报。后来他们二人上表请求进贡。皇帝感到奇怪并且怀疑他们。而番人先在京师散布流言蜚语,说肃州的围困,是由陈九畴激发的,皇帝更加相信。正巧百户王邦奇揭发杨廷和、彭泽的短处,言词牵连到陈九畴。吏部尚书桂萼等人想利用陈九畴来排挤彭泽,因而请允许通贡,从而追究整治陈九畴激发变乱之事。大学士杨一清说事情在前已有决定。皇帝不听,逮捕陈九畴下诏狱。刑部尚书胡世宁在朝廷上说“:世宁掌管刑法而杀忠臣,宁可杀世宁。”于是上疏为陈九畴鸣冤说:“番人诈变,妄图传递诽谤怨言,想加害我方的谋臣。他们畜谋内寇,为日已久。一旦拥兵深入,诸番约定为内应,不是陈九畴先机奋身而起,并且近派属下夷民退却他们的营帐,远交瓦刺扰乱他们的巢窟,使他们内顾而返,那么肃州这座孤城怎么又能保得住呢?臣认为文臣里面的有勇知兵忘身殉国的人,无人能比得上陈九畴,无怪番人很惧怕而想杀他呢。只是他听信部下兵卒的妄报,以为满速儿已死,那么他才有其不免之罪。”之后,法司陈述案件也像胡世宁所说的一样。皇帝终于还是听信桂萼等人的话,将陈九畴贬戍于远边。在那里生活了十年,陈九畴才遇赦返回内地。

翟鹏,字志南,抚宁卫人。正德三年(1508)进士。封为户部主事。历任员外郎中,出任卫辉知府,后调到开封。升陕西副使,进职为按察使。性情刚直耿介,任官以清操见闻。

嘉靖七年(1528)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当时边政长久废弛,强壮兵卒大都被当作工匠为中官家私役占有。守边的人都是羸老不胜兵甲的人。加上番兵戍边无期,更有甚者是丈夫守墩台,妻子坐店铺。翟鹏到达后,尽数清查占役现象,使边兵更番轮值。野鸡台二十余墩孤悬塞外,长久放弃,不加防守,翟鹏全部恢复镇守。这一年是大荒年,他向朝廷请求加以救济。因为敌寇入侵,翟鹏被停薪俸。又因为他弹劾总兵官赵瑛失事,而被其攻击,故而被剥夺职务回家。

嘉靖二十年(1541)八月,俺答侵入山西内地。兵部请求调派大臣督察军储,因而推荐翟鹏。于是翟鹏恢复故官,整治畿辅、山西、河南军务兼督军饷。翟鹏驰马到达,俺答已经跑走,而吉囊军又侵犯汾、石诸州。翟鹏往来追赶驰驱,不能有所挫敌。敌寇退后,于是被召还朝。

第二年三月,宣、大总督樊继祖被罢免,提升翟鹏为兵部右侍郎代替他。翟鹏上疏说“:将吏遇到被掠人员牲口靠近边塞,应当多方招徕。杀降邀功的人,应当罚罪。敌寇侵入,官军遏止敌人虽然无功,但使边关赖此得以安全,应当记录在案。假若敌贼众而我寡,奋身作战,尽管有伤亡挫折、但未使生民受到残害的人,于罪应当宽免。在法,按俘虏人数论功,按损失挫折论罪。于是有冲锋陷阵而没有时间斩敌人之首级的人,而在后面掩护者反而将割取的敌人首级积累起来邀功,有犹豫观望的人幸运苟全,但奋力作战当先的人反而被以损军治罪,这不是军律平正之意。”皇帝都听从他的建议。正遇上有投降的人说敌寇将要大举入侵,翟鹏连连乞求兵饷。皇帝大怒,下令革除翟鹏职务让他在家闲住,于是罢去总督官不再设立。翟鹏受任办事只有百日就离去了。

这一年七月,俺答又大举入侵山西,纵掠太原、潞安。兵部请求再设总督,于是又起用翟鹏任旧职,并下令他兼督山东、河南军务,巡抚以下都听从他的节制。翟鹏受命,敌寇已退出塞外。立即奔驰赶赴朔州,请求调陕西、蓟、辽客兵八支,以及宣、大、三关的主兵,并招募土著人丁,选骁勇精锐兵十万,以良将统领,分列四营,分布在塞上,每营挡住一面。敌寇侵入境内,用游兵挑战他们,引诱他们追击,诸营好进行夹攻。如果不能抵御,紧急跑到关南靠墙死守,等他们困乏回去的时候,在半路上攻击他们。皇帝听从他的建议。翟鹏于是下令疏通战壕,建筑垣墙,这样修边墙三百九十多里,新增墩台二百九十二个,护墩堡一十四个,建造营舍一千五百间,得地一万四千九百多顷,招募军士一千五百人,每人给五十亩,节省仓储无数。上疏请求东从平型,西到偏关,划地分守。增加游兵三支,分别驻扎雁门、宁武、偏关。敌寇攻墙,守兵抵拒,游兵出关夹攻,这是守中有攻。东边大同,西边老营堡,因地设伏,窥察敌寇的动向。又在宣、大、三关之间,各设劲兵,而另外选战士六千人,分为两营,遇到紧急情况下令总督武臣张凤随机策应,这是攻中有守。皇帝听从他的建议,并且下令从今以后遇敌,逗留的人,是都指挥以下的立即斩首,总兵官以下的先取死罪状奏请。

在这以前,翟鹏派遣千户火力赤率兵三百警戒兵到丰州滩,没有发现敌寇。又选精锐百人,远至丰州西北,遇到牧马的一百多人,击斩二十三人,并夺取他们的马返回。还没有进入边塞,敌寇大兵赶到,官军又饥饿又疲惫,放弃缴获的所有东西,奔跑回来。翟鹏根据实际情况向皇帝陈述。皇帝因将士敢深入,仍然实行升迁赏赐。按照以往旧例,我军都是团操镇守城池,闻警才出战。自从边患炽盛以来,每年夏秋期间分别驻扎边堡,称之为暗伏。翟鹏请求入秋后全都赴塞,划地分守,称之为摆边,九月中旬返回城镇。于是载入军令。

二十三年(1544)正月,皇帝认为去年无敌寇侵犯乃是将帅之功,下诏书奖赏翟鹏,并赐衣服一套。到三月,俺答侵犯宣府龙门戍所,被总兵官谷阝永等人打退,斩敌五十一人。论功,翟鹏进升为兵部尚书。皇帝倚靠翟鹏消灭敌寇,屡次下达赏赐命令,翟鹏的请求建议多被听从,而责成其功者甚急。翟鹏也竭尽智力,但不能在呼吸之间应对变化。御史曹邦辅曾经弹劾翟鹏,翟鹏请求罢去自己的官职,皇帝没有允许。这一年九月,蓟州巡抚朱方请求撤去诸路防秋兵,兵部尚书毛伯温因而一起撤掉宣、大、三关客兵。俺答于是在十月初侵犯膳房堡。被谷阝永阻拒,于是在万全右卫毁墙入侵。从顺圣川到蔚州,侵犯浮屠谷,一直抵达完县,京师戒严。皇帝大怒,屡次下诏书责问翟鹏。翟鹏在朔州听到这种紧急情况。半夜赶到马邑,调兵粮,又赶到浑源,派遣诸将遏止敌人。御史杨本深弹劾翟鹏犯有逗留罪,致使敌贼威震畿辅。兵科戴梦桂继杨本深后弹劾翟鹏。于是派官桎梏翟鹏,而以兵部左侍郎张汉代替翟鹏的职位。翟鹏到达京师,下诏狱,因罪永戍边关。行至河西务,被民家困迫刁难,他告钞关主事用杖击民家,厂卫听说了这件事,以此上告。又逮捕翟鹏送到京都,死在狱中,人们都为他可惜。

原先,翟鹏在卫辉,准备上朝廷拜见皇帝,行李简朴,通判王江送金钱给他。翟鹏说“:难道我的朴素衣着不能让人信服吗?”王江感到惭愧而退走,翟鹏的耿介就是这样。隆庆年初期,恢复了他的官职。

孙继鲁,字道甫,云南右卫人。嘉靖二年(1523)进士。授官澧州知州。因事改为国子助教。历任户部郎中,监督通州仓。历任卫辉、淮安二府知府。织造中官经过淮安,孙继鲁和他相忤逆。遭诬陷而被逮捕到京都,大学士夏言将他救免。孙继鲁不感谢他,夏言不高兴。将他改补黎平。后提升他为湖广提学副使,又进职山西参政。数次以法绳治宗藩。等到他迁按察使时,宗藩一百多人围着马匹打开他的行装,除破旧衣服外别无长物,于是载酒谢过。不久升迁为陕西右布政使。

二十六年(1547)他被提升为右副都御史,代杨守谦巡抚山西。孙继鲁耿介,所到的地方都以清正廉洁见闻,然而性情刚烈意气用事。总督都御史翁万达建议撤消山西内边兵,并且尽力镇守大同外边关,得到皇帝的准可。孙继鲁上书抗争,说:“紫荆、居庸、山海诸关,东边临近溟渤;雁门、宁武、偏头诸关,西边靠着黄河。天设重险,以藩卫国家,怎么能聚师旷野,洞开重门来引进敌人。紫荆诸关之拱卫京师,与雁门诸关作为全晋的屏障一样的重要。今建议者不撤消紫荆用来一起守卫宣府,岂可独撤雁门用来一起守卫大同呢?况且从偏头、宁武、雁门向东抵达平型关是山西的漫长边塞,从右卫双沟墩至东阳河、镇口台是大同的长边,从丫角山至双沟一百四十里是大同的紧要边关,从丫角山到老牛湾一百四十里为山西紧要边关,论长边那么大同为急要,而山西则稍缓一些,就紧要边关来说则都是最急。这些都与河套密近,可比作河套的门户。山西守在左边,大同守右边。山西就是尽力守住左边还不能支持住,又怎么能分出力量来守大同这个右边呢?近年来敌寇不敢侵犯山西境内各郡,是因为三关防备森严的缘故。如果让三关的将士远离堡戍,想不受侵犯就难以做到啊。全师在外,强寇内侵,那么紫荆、倒马诸关不是白守了吗?”翁万达听到后不高兴,就上疏说:“增兵摆边,开始于近年,这与额定守边者是不同的。孙继鲁乃是用危言相恐吓,又遗臣书,论说往年建云中边关的提议,政府大臣几乎难以免罪。近年撤各路军兵,督抚已经蒙罪。他的诋毁竟如此。今年秋防已经迫近,请求调走孙继鲁,否则就早点罢去臣职,无误边事。”兵部说孙继鲁的话是对的。皇帝不从,下到朝廷议论。廷臣请求按翁万达的话办。皇帝正倚赖翁万达,恼怒孙继鲁传递私书,援引往事非议君上。而夏言也讨厌孙继鲁,不为他说话,于是逮捕孙继鲁下诏狱。因脖子上长疽疮,孙继鲁死在狱中。

孙继鲁做巡抚只有四个月。山西的人晓习他的前政,希望有所设施,孙继鲁竟因非罪而死,他们都为他痛惜。宗藩有上书为他鸣冤的人,就是以前夺视其行装的人。穆宗即位,赠孙继鲁兵部左侍郎,赐祭葬,并荫庇一子,谥号清愍。

曾铣,字子重,江都人。自入学作为诸生,就以才华自豪。嘉靖八年(1529)成为进士,授官长乐知县。征召为御史,巡按辽东。辽阳发生兵变,叛卒抓住都御史吕经并加以侮辱。曾铣当时巡抚金州、复州,急传檄文征召副总兵李鉴停止吕经的苛政,并为叛乱军士请求赦免。吕经被释放,急走广宁,悍兵于蛮儿等人又捉住吕经进行侮辱。就在这个月抚顺士兵也缚住指挥刘雄父子。正巧朝廷派遣侍郎林庭木昂前往勘察,乱兵很害怕。辽阳兵变的倡首人赵劓儿暗中到广宁去与于蛮儿合谋,想等到镇城官上奏章时,就集众叛乱,被总兵官刘淮察觉,阴谋未得逞。复又结盟死囚,想等到林庭木昂到达,关闭城门搞兵变。但是曾铣已经刺探得到二城及抚顺为恶之人的姓名,密授诸将,将赵劓儿等数十人同一天捕获。曾铣向皇上说:“过去甘肃大同兵变,处置得过轻。群小人说侮辱朝廷命臣,杀主帅,罪罚不过于此,于是相继作乱。现在首恶应当急诛。”于是召回林庭木昂,命令曾铣勘察核实,将诸首恶全部斩首,将首级悬挂边城,全辽大定。

提升曾铣为大理寺丞,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俺答多次入侵内地,曾铣请求修筑临清外城。完工后,进为副都御史,过了三年,改派巡抚山西。经过一年敌寇没有犯边,朝廷以为是曾铣的功劳,进职为兵部侍郎,依然负巡抚之任。

嘉靖二十五年(1546)夏天,以原官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敌寇十万多骑兵从宁塞营入侵,大肆侵掠延安、庆阳境地。曾铣率兵数千驻守塞门,而派遣前参将李珍捣毁敌巢于马梁山北,杀敌一百多人。敌寇听说后,才开始逃遁。捷报奏上皇帝,赏赐他银币。既而敌寇多次入侵,游击高极战死,副总兵肖汉败绩。曾铣上疏皇帝报告诸将的罪状,被按兵律罚治。当时河套敌寇在近塞放牧,零散骑兵往来,居民不敢樵采。曾铣正在修筑边塞,怕被他们扰乱,于是选精兵打击他们。敌寇逐渐退到北方,间或用轻骑入侵抢掠,曾铣又率领诸军将他们驱赶到远处。参将李珍和韩钦多有功劳,皇帝下诏增加曾铣的薪俸一级,赐银币有加。

曾铣向来喜好功名,又感到皇帝的知遇,更加想有所报达。考虑敌寇占据河套,长久为患中国,于是向皇帝上疏说“:敌贼占据河套,侵扰边疆将近有百年。孝宗想收复而不能,武宗想征讨而没有实现,让吉囊占据作为巢穴。他们出河套则侵略宣、大、三关,以威震畿辅;入河套则入侵延、宁、甘、固,以扰乱关中。深山大川,形势有利于敌而不利于我。封疆之臣当中还没有对陛下说要收复河套的人,因为这是军兴重务;小有挫折损失,灾祸就会接踵到来,鼎烹刀锯,前后受刑。我并不是不知道兵凶战危,而枕戈汗马,切齿痛心已经有些日子了。私下曾谋划着这件事:秋高马肥,弓矢劲利,他们聚集而进攻我们,而我们则分散而防守,让他们占上风;冬深水枯,马无隔夜之粮,春寒阴雨,土地没有干燥的地方,他们的优势渐弱,我们利用这一时机,则中国占优势。我请求用精兵六万,加以山东枪手二千,每当春夏之交,携带五十天的粮饷,水陆交进,直捣他们巢穴。步骑齐发,炮火如雷激荡,则敌寇就不能支撑。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万世社稷所依赖的。”于是逐条奏上八项建议。这时,曾铣与延绥、宁夏抚臣想西从定边营,东到黄甫川一千五百里,修筑边墙防御敌寇,请求金币数十万,打算三年完工。奏章一并下到兵部。部臣感到困难,请求下令诸镇文武将吏协议。皇帝下诏书告知说“:敌贼占据河套为患中国已经很久了,我日夜惦念这件事,边臣没有分担主子忧愁的人。现在曾铣倡导恢复边疆的提议很壮烈,其令曾铣与诸镇臣子悉心研究方略,给予修边费用二十万两。”曾铣于是更加坚决。但诸巡抚延绥张问行、陕西谢兰、宁夏王邦瑞及巡按御史盛唐以为困难,长久不到一起会奏。曾铣大怒,上疏向皇帝请求,皇帝责备了诸位巡抚。等到张问行被罢后,杨守谦代替他,杨守谦的意见与曾铣相同,曾铣于是集合诸臣逐条奏上方略十八事,之后又献上阵营图八幅,皇帝以赞赏性的口气下旨让朝廷讨论。

廷臣看到皇上的意思是向着曾铣,都与曾铣说的一样。皇帝忽然拿出亲笔诏书晓谕辅臣说:“现在驱逐河套逆贼,师出果真有名吗?土兵粮食果真有余,一定能够成功吗?一个曾铣何足道之,如生民荼毒怎么样?”当初,曾铣建议的时候,辅臣夏言想依靠他来立大功,因而极力主张这样做。这时听到这话,感到非常惊骇,请求皇帝自己裁决。皇帝下令刊发手诏,普遍发给参加讨论的诸臣。当时严嵩正与夏言有仇隙,想借此来搞垮夏言,于是极力言说河套一定不能收复。暗中诋毁夏言,故意引罪请求罢职,以便激怒皇帝。不久又明显攻击夏言,他说“:向来拟旨褒奖曾铣,我都没有事先听说。”兵部尚书王以旗会集廷臣复奏,于是全部与以前说的不一样,说河套不可能收复。皇帝于是派官逮捕曾铣,调出王以旗代替他;责怪科道兵不说话,一概在朝廷上用杖拷打,停发薪俸四个月。皇帝虽然恼怒曾铣,但是并不想杀他。咸宁侯仇鸾镇守甘肃时,因阻挠边事遭曾铣弹劾,被逮捕问罪。严嵩过去向来与仇鸾亲近。他获知曾铣的好友苏纲,是夏言继妻的父亲,苏纲与曾铣、夏言曾经往来通话,于是代替仇鸾狱中草就疏章,诬告曾铣掩败不奏,克扣军饷上万,并派儿子曾淳跟着他的亲信苏纲贿赂当权者。这种话绝对没有佐证验检,但皇帝深信他的话,立即将曾淳、苏纲下诏狱。给事中齐誉等人看见皇帝非常愤怒曾铣,请求早日将他依法处置。皇帝责怪齐誉党奸避事,降级调出朝廷任职。等到曾铣押到,法司将他犯的罪比拟边帅失陷城寨所犯的罪。皇帝依照法律正条,将曾铣以交结近侍的条律斩首,妻子流放二千里,即日执行刑法。曾铣死后,夏言也坐罪被斩,而仇鸾被释放出狱。

曾铣有胆略,擅长于用兵。有一年的除夕之夜,突然命令诸将出战。当时塞上没有警情,诸将刚刚准备酒席,不想出战,贿赂铃卒,叫他向曾铣的妻子求情推缓出战。曾铣将铃卒斩首示众。诸将不得已,半夜三更披甲出战。果然遇到敌寇,并将他们击败。第二天入贺完毕,诸将请问原因。曾铣笑着说“:发现乌鹊鼓噪得不是时候,所以才知道的。”诸将都很信服。曾铣廉洁,他死了以后,家里没有剩余的财产。

隆庆初年,给事中辛自修、御史王好问为曾铣辩冤说曾铣志在立功,身遭重法,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至今都沉痛悼念他。皇帝下诏赠官兵部尚书,谥号襄愍。万历年间,听从御史周磐的请求,在陕西为曾铣建祠纪念。

丁汝夔,字大章,沾化人。正德十六年(1521)进士。改为庶吉士。嘉靖年初期,授官礼部主事。因争辩“大礼”被杖拷打,调到吏部。累官山西左布政使,提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历抚保定、应天。调入朝廷任右副都御史。因事调到湖广任参政。又以原官职巡抚河南。历任吏部左侍郎、右侍郎。

二十八年(1549)十月拜封为兵部尚书兼督团营。逐条奏上边关事务十事,都被皇上批准。就在这个时候,俺答年年侵犯我边关,告急兵书纷至。皇帝正斋戒居住在西内,讨厌兵事,而大学士严嵩窃取权职,边关将帅一般都是因贿赂严嵩而得到提拔的,边疆防备之事很糟。第二年八月初三,俺答侵犯宣府,诸将抵抗住使他们不得侵入。丁汝夔当即上疏说“:敌寇在宣府没有成功,一定会向东侵略辽、蓟。请求皇上告诫诸将严阵以待。潮河川是入侵京师的门户,应当调辽东一军开赴白马关,保定一军开赴古北口。”皇帝听从了他的话。敌寇果然向东开进,驻扎在大兴州,离古北口一百七十里。大同总兵官仇鸾知道后,率领部下急驰到居庸南边。顺天巡抚王汝孝驻扎在蓟州,误听情报员说敌寇攻向西北。丁汝夔相信了他的话,请求下令仇鸾返回大同不要东进,待等后报。等到兴州战报来后,命令仇鸾壁扎居庸,王汝孝守卫蓟州。过了不久,敌寇沿着潮河川南下到古北口,迫近关城。总兵官罗希韩、卢钺不能打退敌人,王汝孝的军队也大败。敌寇于是由石匣营到达密南,转掠怀柔,包围顺义城。听说保定军驻在城内,于是撤消包围而向南进发,到通州。被阻在白河不能渡过,驻扎在河东的孤山上,分兵抢劫昌平、三河、冒犯诸帝陵,杀掠不可胜数。

京师戒严。召集各镇勤王,分派文武大臣各九人,守卫京城九门,由定西侯蒋传、吏部侍郎王邦瑞进行总督,而以锦衣都督陆炳,礼部侍郎王用宾,给事御史各四人,巡视皇城四门。诏告大小文臣懂得兵事的,准许丁汝夔进行委用。丁汝夔逐条上奏八事,请求将正兵四营分列在城外四隅,奇兵九营分列在九门外近邻。正营每营一万人,奇营每营六千人。急派大臣二人经略通州、涿州,并且释放因罪被废除的诸位将领使他们立功赎罪。皇帝都听从了他。但是这时册籍都是虚数,禁军只有四五万人,老弱占了一半,又有一半在内外提督大臣家里当差役不归军队,在队伍的人也有哭泣流涕不敢上前线的。军队从武库里索领甲仗,管库宦官按常例进行勒索,不按时发放武器,长久下来就不能打仗。于是发动居民及四方应武举人考试的诸生登城防守,并且大颁赏格。仇鸾与副将徐珏、游击张腾等驻扎在白河以西,杨守谦与副将朱楫等驻扎在东直门外,诸路援兵也逐渐集聚。谋议事的人都说城内空虚,城外有边兵足以依靠,应当调京军以防止城内的坏事。丁汝夔也认为是这样。于是抽调禁军入营十王府、庆寿寺前。掌管营务的人成国公朱希忠怕因为兵少而受到谴责,于是东抽西调来作掩饰。士兵疲惫而得不到休息,产生出怨言,而不知道谁要这样调动,则竞相争骂丁汝夔。仇鸾的兵无纪律,在民间抢掠。皇帝正宠爱仇鸾,下令不要逮捕。丁汝夔也告诫不要整治仇鸾的兵士。黎民百姓更加怨恨他。

敌寇游击骑兵四出,离都城三十里。等到辛巳,于是从通州渡河向西边去,前锋七百骑兵驻扎在安定门外教场。第二日,大军迫近都城,分掠西山、黄村、沙河、大小榆河,畿甸大震。当初,敌寇威逼通州,部所派遣侦察兵出城不到数里,在路上遇到受伤的人,于是就跑回来妄言欺骗丁汝夔。既而所言并不应验,丁汝夔不怪罪他们。招募其他的士兵去侦察,又像以前一样。所以敌寇的多少远近等情况都不能知道。

宣府总兵官赵国忠,参将赵臣、孙时谦、袁正,游击姚冕,山西游击罗恭等人,各率兵回来援救,安营在玉河诸处。皇帝下诏兵部核准诸镇兵数,实行赏赐。勤王兵先后有五六万人,都是听说有兵变就赶赴而来,没有携带干粮。虽有命令下来犒师,但牛肉酒等没有地方拿出。过了二三日,援军才得到几个饼而已,更加饥饿疲惫不能胜任战斗。

皇帝长久不视朝,军事无法当面陈白。廷臣大多要求皇帝上朝,皇帝不许。礼部尚书徐阶又坚持原来的请求,皇帝允许了。二十二日,群臣拂晓入朝,到黄昏,皇帝才到奉天殿,不发一词,只命令徐阶奉敕谕到午门,集聚群臣切实责备了一顿而已。皇帝恼怒群臣不胜任事情,特别恼怒丁汝夔。吏部因而请求起用停职在家的杨守礼、刘源清、史道、许论诸人。丁汝夔感到不安,请允许让他总督诸将出城作战,而让侍郎谢兰代理部事。皇帝责备他推诿,命丁汝夔居中如故。敌寇纵横八天,诸军不敢发一箭。敌寇本就无意攻城,而且抢掠到的东西超出原来的估计,于是清理辎重,从容地趋向白羊口而离去。

事情正棘手时,皇帝急促地催诸将迎战。丁汝夔去咨询严嵩。严嵩说“:边塞上战败或许可以掩盖,京城之下失利,皇帝没有不知道的,谁来担当这一责任?敌寇抢掠充足后自然会离去的。”丁汝夔因为不敢主战,诸将也紧闭营门,敌寇因此肆无忌惮地进行抢掠。到敌寇退回以后,丁汝夔、谢兰及户工部尚书李士翱、胡松,侍郎骆..、孙衤会都引以为罪。皇帝下令革去李士翱官职,停发胡松薪俸,都让他们戴罪办事,侍郎每人停发薪俸五个月,将丁汝夔下狱。皇帝想大量诛捕以儆效尤。丁汝夔处境困迫,向严嵩求救。严嵩说:“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死。”等到发现皇帝非常恼怒,竟不敢吱声。给事御史弹劾丁汝夔防御敌寇没有计策。皇帝责他不早说,相应地减少他们的薪俸,催促早点定罪。皇帝恼怒法司缓刑之奏,杖责都御史屠侨、刑部侍郎彭黯、大理卿沈良才各四十,降他们薪俸五等。刑科张侃等人遵循旧例将事复奏,被各打五十大杖,并将张侃贬斥为民。问丁汝夔不设守备之罪,即日斩于市,并割下脑袋悬城示众,将他的妻子流放三千里,将他的儿子贬戍铁岭。丁汝夔临近受刑,才后悔被严嵩出卖。

当廷审讯的时候,职方郎王尚学被连带问罪。丁汝夔说:“罪在尚书,郎中没有参加预谋。”王尚学才得以减死罪而被贬戍。等到赴市问斩时,丁汝夔问左右的人“:王郎中免死了吗?”王尚学的儿子王化正好在旁,感激地说:“承当您的大恩,我父得以免死。”丁汝夔感叹地说:“你父亲劝我速战,我被政府所误。你父能免死,我死而无恨。”听到这话的人都纷纷泪下。隆庆初年,丁汝夔复官。

丁汝夔已经下狱,一并逮捕王汝孝、罗希韩、卢钺。敌寇还未完全离去,官校不敢上前逮捕,假称王汝孝等人,到白羊口追击敌寇,由于太远而不能即刻赶到。等到逮捕至京城后,论死罪。这时皇帝的恼怒已逐渐消解,而王汝孝等人又以首功奏闻,因而他们都被减死罪而贬戍边关。

杨守谦,字允亨,徐州人。他父亲杨志学,字逊夫,弘治六年(1493)进士。巡抚大同、宁夏,边关人民爱戴他。累官刑部尚书,死后,谥号康惠。

杨守谦考取嘉靖八年(1529)进士,授官屯田主事。改职方,历郎中,练习兵计。出任陕西副使,改任督学政,有声望,就地升为参政。未上任,被提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向皇上奏言说偏头、老营堡二所,余地一千九百多顷,请求作为兴举的军队耕种的田地。于是推荐副使张镐任提调,牛种取给本土。皇帝称其为忠,报告一上去就获得批准。不久调移巡抚延绥,请求调任张镐,终成其事。这以后两年,军田大兴。计算秋天的收获可值币银十万两,边关谷物价减十分之五。杨守谦推荐张镐可以大用,并且说延绥安定诸边关都可以像这样做。户部请求将这种方法推广实行到九边。皇帝很高兴,命令紧急实行,并录下杨守谦、张镐的功劳。杨守谦没有离开延绥,而张镐则已巡抚宁夏。

杨守谦到延绥,说:“激励军士的关键在重赏。下令斩敌一人的升一级,如不愿意就给白金三十两。赏已微小,又文书往来察勘调查,时间拖得很久,所以士心没有受到鼓励。近来宣、大的事急,渐加赏格,请求倍增赏格的数目,镇巡官验查明白后就付给。而增级、袭荫,对有官的人有利,穷士兵只希望得到奖赏而已。”兵部认为是这样,规定斩敌人一个首级的给与白金五十两,并载入军令条例。以前山西修边功,增俸一级,赐金币有加。请求给新设的游兵发月饷,发仓储贷给饥饿的士兵,报告给皇帝都得到批准。

二十九年(1550)他进官副都御史,巡抚保定兼督紫荆诸关。在离开镇的那天,满城号啕大哭,有人追送到数百里以外。不久,俺答入侵,杨守谦带兵倍道入援。皇帝听到他到达,很高兴,令他扎营崇文门外。正好副总兵朱楫,参将祝福、冯登也各自带兵到达,人心稍安。敌寇游骑分散抢掠枯柳诸村,离京城二十里。杨守谦和朱楫等人移兵扎营东直门外。皇帝下令杨守谦和仇鸾调度京城及各路援兵,相机作战或守御。

敌寇迫近都城,诸将高秉元、徐镛等人抵御敌人,但不能将其击退。皇帝拜封仇鸾为大将军,晋升杨守谦为兵部右侍郎,协同仇鸾提督内外诸军事。仇鸾当时从孤山返回,到东直门观望,斩死敌人六个,报功。杨守谦孤军迫近俺答的军营,但没有后继援军,不敢作战。皇帝听到后很不高兴。而尚书丁汝夔顾虑丧失军队,告诫不要轻易作战。诸将离城远,而杨守谦不战,也坚壁不出,就引出丁汝夔和杨守谦之事为遁词。流闻传到禁城中,皇帝更加恼怒。

起初,敌寇抵达安定门,皇帝下令杨守谦与朱楫等人合击,但他们不敢上前线。杨守谦也推诿没有兵部的檄文,只管强调戒备。敌寇于是烧毁城外的庐舍。城的西北角火光冲天,内臣的园宅在那里,于是他们围绕在皇帝面前哭泣,并说将帅被文臣所抑制,所以敌寇才得像现在这样。皇帝发怒说“:杨守谦拥众自重,我亲自降旨催促作战,怎么能用无兵部檄文来推脱。”敌寇退后,就捉拿杨守谦和丁汝夔在朝廷上审讯。问失误军机罪,即日杀戮于市。杨守谦临刑的时候,慨然地说:“我以勤王反而获罪,谗贼之口实蔽圣聪。皇天后土知我此心,死有何恨?”边陲官兵知道杨守谦的死后,没有不哭泣流涕的。

杨守谦坦荡平易没有城府,驭下多有恩义。做官廉洁,官位到达开府,还像寒士一样萧然。然而性情迟重,客卿中有人劝他作战,他回答说:“周亚夫是什么人呢?”客卿说:“你错了,今日怎能和汉朝之法相比。”杨守谦不采纳他的建议,竟然获罪。隆庆初年,赠官兵部尚书,谥号恪愍。

忬,字民应,太仓人。他的父亲王倬,做过南京兵部右侍郎,因恭谨淳厚而得到称赞。忬考中嘉靖二十年(1541)进士,授官行人,迁御史。皇太子离开内宫时,他上疏皇帝以武宗居青宫为戒。又弹劾罢去东厂太监宋兴。忬调出巡视河东盐政,因疾病回到家乡。之后,起官巡按湖广,又巡按顺天。

二十九年(1550),俺答大举侵犯古北口。忬上奏说潮河州有条路,一天一夜可以到达通州。为疾驰到通州进行守御考虑,应将舟楫都迁移到东岸。半夜,敌寇果然大量到达。敌人不能渡河,于是他们就在河东进行壁守。皇帝秘密派遣宦官侦察军队,发现忬正在激励士兵登城。回来报告后,皇帝大喜。副都御史王仪守卫通州,御史姜廷颐弹劾他不称职,忬也说王仪纵容士兵虐待大同军。大同军是仇鸾的部下。皇帝立即下令逮捕王仪,而破格提升忬为右佥都御史代替王仪。敌寇退后,忬请求救济难民,筑京师外郭,修通州城,筑张家湾大小二堡,设置沿河敌台。报告上去都得到皇帝准可。不久罢去通州、易州守御大臣,召忬返朝。

三十一年(1552)出外巡抚山东。刚刚三个月,因浙江倭寇事急,命令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福、兴、漳、泉四府。先后奏上方略十二事,委任参将俞大猷、汤克宽,又上奏请求释放参将尹凤、卢镗。敌贼侵犯温州,被汤克宽攻破。敌人占据昌国卫的,被俞大猷击退。而贼首汪直又纠集岛倭和漳、泉群盗,连巨舰百余艘蔽海而至,海滨数千里同时告警。上海和南汇、吴淞、乍浦、蓁屿诸都失陷,苏、松、宁、绍诸卫所县被烧掠的有二十多个。逗留内地三个月,抢掠饱足后才离去。忬于是说我军将士追逐烧毁敌人船只五十多艘。所以先前文武将吏被削除的薪俸得以复还。不久因给事王国祯的进言,改任忬为巡抚。忬在闽中正在检阅军队,敌贼又大量涌到,侵犯浙江,卢镗等人频频失利。御史赵炳然弹劾忬的罪状,皇帝特别宽免忬,忬就请求修筑嘉善、崇德、桐乡、德清、慈奚谷、奉化、象山诸城,而且抚恤被敌寇侵掠的诸府。

当时已经派遣尚书张经总督诸军。大同正被敌寇侵犯,督抚苏..、侯钺都被逮捕,于是升忬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秋防之事完工,就加官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杨博还朝,即调忬去代替他。不久晋升为右都御史。忬说:“骑兵便于在平地作战,步兵利于险阻作战。现在蓟镇划地为守,请求去掉其他郡的秋防马兵八千,用步兵代替,一年节省银子五万六千多两。”皇帝听从了他的话。后打来孙十多万骑兵深入广宁诸处,总兵官殷尚质等人战死,忬因此被停薪俸三个月。不久,打来孙又用十万骑兵驻屯青城,分派精锐骑兵侵犯一片石、三道关。总兵官欧阳安抵御并打退敌人。事情奏闻朝廷后,赏赐他银币。把都儿等人侵犯迁安,副总兵蒋承勋战死。忬被降为兵部侍郎,留任。

起初,皇帝器重忬的才华,很宠爱他。等到他的部下屡次失事,则认为他不足以办寇,命令严嵩与兵部谋计防守事宜。严嵩奏说流河口边墙有缺口,所以敌寇乘虚而入,应当大修边墙。并且下令忬选补定额士兵,对官军进行操练战斗或防守,不得专门依靠其他城镇的援兵。兵部逐条奏上六事,像严嵩所指出的一样。皇帝于是下诏责备忬,赦了他的罪,叫他充实主兵,减少援兵,遵循奏议。于是练兵的提议开始执行。当时敌寇的另一支侵入沈阳,有个乡兵叫金仲良的人捉住敌人头领讨赏。忬赐他银币,将金仲良升官三级。防秋完工之后,忬被复原职。不久又因为沈阳却敌有功,荫庇一子。既而敌寇又侵入辽阳,副总兵王重禄战败。御史周斯盛向皇帝报告这件事。皇帝不问忬的罪,而按条律处治其他将吏。

开始,皇帝听从杨博的话,命令蓟镇入卫兵听候宣、大总督调遣。忬说:“古北诸关口无险要可守,单单依靠入卫兵防护陵京,奈何听调发。”皇帝发怒说:“过去下令蓟镇练兵,现在一个兵卒也不练,遇到防秋就调他镇之兵,兵部详细讨论这件事,然后报告我。”兵部大臣说:“蓟镇定额的兵很不足,应当察补。”于是派遣郎中唐顺之前往核实。唐顺之回来奏报说,额兵规定九万多人,现在只有五万七千人,又都是羸老之人。忬和总兵官欧阳安、巡抚马..及诸将袁正等人,都应当按治。于是降低忬薪俸二级。皇帝于是问严嵩:“边兵入卫,是旧制吗?”严嵩说“:祖宗时没有调遣边兵进入内地的事。正德期间刘六猖獗,才开始调许泰、谷阝永率领边兵讨伐敌贼。庚戌之变,仇鸾选边兵十八支护卫陵京,没有用来守蓟镇。到河栋开始借二支兵防守,忬开始尽调边兵防守要害,去年又征调全辽兵马进入关内,致使敌寇乘我空虚进入侵犯。辽左一空,如果年复一年,调发不止,何只糜饷,更有他忧。”皇帝从此更加讨厌忬。过了一月,敌寇侵犯清河,总兵官杨照防御他们,斩敌人首级八百多个。过了四天,土蛮十万骑兵迫近界岭口,副将马芳抵御并退却了他们。第二天,敌人轻骑二百又跑回来,马芳和欧阳安俘歼敌四十人。忬也被赏赐。

三十八年(1559)二月,把都儿、辛爱数部屯兵会州,挟住朵颜做向导,准备西入,声言向东。忬于是引兵向东。敌寇于是以其间从沈家口入侵,渡过滦河向西进发,大肆掠夺遵化、迁安、蓟州、玉田,驻扎内地有五天,京师大为震动。御史王渐、方辂于是弹劾忬、欧阳安及巡抚王轮的罪状。皇帝大怒,贬斥欧阳安,贬王轮到朝廷之外,深切责备忬,下令停止忬薪俸让他戴罪立功。到五月,方辂又弹劾忬有三大失策、四大罪状,皇帝于是命令逮捕忬及中军游击张伦下诏狱。刑部判论忬戍边,皇帝亲手改批为“:诸将都斩首了,主管军令的人反而能够依附轻典执行吗?”改判为斩首。第二年冬天竟死在西市。

忬的才华原本通达锐敏。他的骤然升迁为都御史,及屡次更迁督抚,都是皇帝特别提拔的,他的建议请求皇帝没有不听从的。但做总督时多次以失败见闻,因此而逐渐失宠。既而有人说他不练主兵,皇帝更加愤怒,说“:忬做事怠慢,负我。”严嵩向来不喜欢忬。而忬的儿子王世贞又因口舌之事得罪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严氏的客卿又多次用王世贞家的琐事在严嵩父子面前构害忬一家。杨继盛死后,王世贞又为其操办丧事,严嵩父子对他们大恨。滦河事变后,严嵩父子得以行使他们的诡计。穆宗即位,王世贞和弟弟王世懋伏在宫阙前讼诉冤屈。于是复忬原官,并对他们进行抚恤。

杨选,字以公,章丘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进士。授官行人。提升为御史,迁易州兵备副使。俺答包围大同右卫,巡抚朱笈被逮捕,越级升杨选为右佥都御史代替他。与侍郎江东、总兵官张承勋解大同之围。因父丧回家,再次被起用,仍然任原职。

四十年(1561)提升他为总督蓟、辽副都御史。他逐条上奏封疆极弊十五事,皇上多听从他的请求。因居庸岔道退却敌人有功,进官兵部右侍郎。

第二年五月,古北口守将派遣哨兵出塞,朵颜卫抓住其中四人。部长通汉叩关索要赏赐,副总兵胡镇将他捉住,并将他的同党十多人捆缚起来。通汉的儿子恐惧,带被抓住的哨兵到墙下,请求交换他的父亲。通汉是辛爱妻子的义父,杨选想用他来牵制辛爱,要他的儿子来做人质,才遣还他的父亲。从这时起通汉的诸个儿子轮流作为人质,半年换一次。杨选急驰上疏报告皇帝知道,并自夸有方略。杨选和巡抚徐绅等人都受到赏赐。

十月十一日,辛爱和把都儿等人大举从墙子岭、磨刀峪毁墙入侵内地,京师戒严。皇帝大惊,告诉阁臣徐阶说:“我看见东边的火光,说明此贼寇离京城不远,下令兵部告诉诸军并力剿除驱逐敌人。”第二天,杨选报告皇帝敌寇向东逃遁,并为将士祈求赏赐。皇帝怀疑这件事,就问徐阶。徐阶回答说:“敌寇的军营还在平谷,杨选等人往通州去了,说追杀敌人,简直荒谬。”皇帝怀恨他。敌寇逐渐向东,大肆抢掠三河、顺义,包围诸将付津等人于郑官屯。杨选派遣副将胡镇偕同总兵官孙膑、游击赵溱攻打敌人。孙膑、赵溱战死,胡镇竭力作战才得以逃脱。敌寇逗留内地八天不退走。给事中李瑜于是弹劾杨选、徐绅和副使卢镒,参将冯诏、胡粲,游击严瞻等人,他们都被逮捕下狱。又过了二日,敌寇才向北离去,京师解除戒严。

起初,侦察的人说敌寇准备窥探墙子岭,兵部檄文要求严阵以待,而三卫为敌寇引导的人欺骗杨选说敌寇开赴潘家口。敌寇已经侵入,杨选、徐绅恐怕有罪,径直趋向都城,屯兵东直门外,不久返回通州。等到派遣胡镇等人抵御敌人,又不能取胜。内侍住在蓟西的人,纷纷传说通汉父子实际召来敌寇。皇帝听到这个话,更加恼怒。法司以杨选、徐绅、冯诏守备不设之罪按律论斩,卢镒等人贬戍边关。皇帝告诉锦衣朱希孝问杨选放纵通汉勾结敌寇之罪,又将杨选下诏狱。杨选不承认,只承认抓住通汉父子这件事,并说这件事已经报告皇帝知道。朱希孝记录他的话呈上皇帝,刑部按皇帝的意思判杨选死刑。立即在市杀戮,枭首到边关示众,他的妻子流放二千里。徐绅被判死罪拘囚在狱,冯诏和卢镒等人贬戍边关。皇帝虽然特别恼恨杨选,但只想诛他本人,法司则连带问他妻子的罪。隆庆年初,他的妻子才释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