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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谬正俗唐 · 颜师古

匡谬正俗 〔唐〕颜师古撰

上匡谬正俗表

臣扬庭言。臣闻纤埃不让。嵩华所以极天。涓流必纳。溟渤所以纪地。况乎业隆学海。义切为山。庶进篑于崇高。思委输于润泽。恭惟皇帝陛下。诞膺睿图。光临大宝。隆周比迹。远迈成康。炎汉俦功。近超文景。时和玉烛。龙图荐于长河。道包金镜。龟书浮于清洛。收羽林之蠹简。俾备蓬山。采汲冢之旧文。咸归延合。一言可善。屡动宸衷。九术不遗。每回天睠。臣亡父先臣师古。尝撰匡谬正俗。藁草纔半。部帙未终。以臣舋犯幽灵。奄垂捐弃。攀风罔及。陟岵增哀。臣敬奉遗文。谨遵先范。分为八卷。勒成一部。百氏纰缪。虽未可穷。六典迂讹。于斯矫革。谨赍诣阙。奉表以闻。轻触威严。伏深震悚。永徽二年十二月八日。符玺郎臣颜扬庭上。勅旨。颜师古业综书林。誉高词苑。讨论经史。多所匡正。前件书发明故事。谅为博洽。宜令所司録一本付秘书合。仍赐其子符玺郎扬庭绢五十匹。永徽三年三月十五日。中书侍郎来济宣。

卷一

论语

公冶长篇云。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已矣。盖言夫子删诗书。定礼乐。赞易道。修春秋。所有文章。并可闻见。至于言性命之事及言天道。不可得而闻之。故论语云。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又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并其义也。而近代学者乃谓夫子之言语性情并与天道合。所以不可得而闻。离文析句。违经背理。缀文之士。咸作此意用之。大为纰缪。若言夫子之言不可得闻者。论语二十篇所述夫子言语何从而得。又不应语弟子云予欲无言。

或问曰。论语云。直躬之父攘羊。注云。攘。盗也。何以谓盗为攘。更有何义。答曰。按尔雅云。攘。仍。因也。书云。敚攘矫虔。即其事也。

毛诗序云。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今人读风为讽天下。案序释云。上以风化下。下以讽刺上。此当言所以风天下。不宜读为讽。又云。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今人读云风以动之。不作讽音。案此盖序释风者训讽训教。讽刺谓自下而上。教化谓自上而下。今当读云讽以动之。不宜直作风也。

诗郑氏笺云。鹊之有巢。冬至加功。至春乃成。此言始起冬至加功力作巢。盖直语耳。而刘昌宗。周续等音加为架。若以构架为义。则不应为架功也。

又诗传曰。山夹水曰涧。此引尔雅正文。言两山夹水名之为涧。居然可晓。而刘。周之徒又音夹为颊。于义无取。亦为专辄。

问曰。墉诗墙有茨篇云。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毛诗传云。读。抽也。抽是何义。答曰。读止谓道读之读。更训为抽。翻成难晓。按许说文解字曰。籀。读也。从竹。声。即古抽字。是以籀或作。盖毛公以籀解读。传写字省。故止为抽。此当言读。籀也。不得为抽引之义。又左氏传云其繇曰专之渝。其繇曰士刲羊之类。字虽为繇。音训皆作籀。并谓读卜筮卦繇之辞也。

卫诗芄兰篇云。能不我甲。毛诗传曰。甲。狎也。毛公此释盖依尔雅本训。而徐仙遂音甲为狎。案甲虽训狎。自有本音。不当便读为狎。譬犹斁字训厌。葛覃篇云。服之无斁。岂得读云服之无厌乎。若以甲有狎音假借为字者。不应方待训诂始通其义也。

伯兮篇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毛传云。背。北堂也。谓于堂北种之以忘忧耳。而陆士衡诗云。焉得忘忧草。言树背与襟。便谓身体前后种之。此亦误也。

郑诗。野有蔓草篇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诗古本有水旁作专字者。亦有单作专字者。后人辄改为之漙字。读为团圆之漙。作辞赋篇什用之。递相因袭。曾无疑者。按吕氏字林。雨下作专。训云露貌。音上兖反。此字本作。或作漙耳。单作专者。古字从省。又上兖之音与婉相类。益知吕氏之说可依。本非团义矣。下云零露瀼瀼者。岂复亦论其从横之貌乎。

齐诗。南山篇云。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礼云。古之冠缩缝。今也衡缝。衡即横也。不劳借音。而徐氏并音为横。皆失之矣。

甫田篇云。劳心忉忉。尔雅音。切切。忧也。后之赋者叙忧惨之情多为忉怛。王仲宣登楼赋云。心凄怆以感发。意忉怛而憯恻。诸如此类。皆当音切。字与忉字相类。切字从刀七声。传写误乱。或变为忉。今之学者讽诵辞赋皆为忉怛。不复言切。失之远矣。

小雅。鸿鴈篇序云。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徐仙音矜为古顽反。案此诗当章言。爰及矜人。哀此鳏寡。故郑笺云。当及此可怜之人。谓贫穷者欲令赒饩之。鳏寡则哀之。其孤独则收敛之。使有依也。寻序及诗意。盖云可矜怜之人及鳏寡者皆被劳来安集。郑笺释之。正得其理。而徐氏读矜为鳏。既无所凭。大失本旨。

庭燎篇云。夜未央。传云。央。旦也。郑笺云。夜未央犹言未渠央也。按秦诗。蒹葭篇云。宛在水中央。礼。月令云。中央。并是中义。许氏说文解字云。央。中央也。一曰久。是则夜未央者。言其未中也。未久也。今关中俗呼二更。三更为夜央。夜半。此盖古之遗言。谓夜之中耳。毛公训央为旦。亦未知出于何典。而郑君直释云未渠央。不解未渠何义。按俗语云未渠央。亦言未遽央。遽与渠同。言未遽中耳。古诗云。调弦未遽央。即是其事。康成不能指明其义。而更曲引未渠。云复加以犹言。如博依之说。适令学者不晓其意。

北山篇云。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从上及下。句句相韵。叫号者。犹言諠呼自恣耳。非必要谓号咷之号。毛传云。叫。呼。号。召也。而徐仙乃音号为呼到反者。今读者遵之。亦甚非也。

楚茨篇云。以享以祀。以介景福。郑笺云。享。献也。又信南山篇云。享于祖考。大田诗亦云。以享以祀。其义并同。此自可晓。而徐仙并音享为许亮反。未审其意。

楚茨又云。徂赉孝孙。毛传云。赉。予也。徐仙音赉为来。亦所未详。

大雅皇矣篇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毛传云。莫。定也。郑笺云。求民之定。谓所归就也。又桑柔篇云。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釆其刘。瘼此下民。捋采之则叶爆烁而疏。人息其上则病于爆烁。喻群臣恣放。损王之德也。而末代文士引求民之莫以属辞者。改莫为瘼。从而释之云求瘼谓其疾苦耳。至乃呼刺举宰牧为求瘼。既易本字。妄为臆说。安施失所。比喻乖方。相承用之。曾无觉悟。虽采酌经诂而大违厥旨。亦为巨谬。

卷二

尚书

孔安国古文尚书序云。先君孔子生于周末。覩史籍之烦文。惧览者之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览者谓习读之人。犹言学者尔。盖思后之读史籍者以其烦文。不能专一。将生异说。故删定之。凡此数句。文对旨明。甚为易晓。然后之学者辄改之字居者字上。云览之者不一。虽大意不失。而颠倒本文。语更凡浅。又不属对。亦为妄矣。今有晋宋时书不被改者往往而在。皆云览者之不一。又云。以所闻伏生之书。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更以竹简写之。盖言以孔氏壁中科斗文字。依傍伏生口传授者考校改定之。易科斗以隶古字。定讫。更别以竹简写之。非复本文也。近代浅学乃改隶古定为隶古字。非也。按直云隶古。即是隶古字。于理可知。无所阙少。定者。为定讫耳。今先代旧本皆为隶古定。不为古字也。

古文戮字

商书汤古誓字云。予则孥汝。孔安国传云。古之用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云孥戮。权以胁之。使勿犯也。案孥戮者。或以为奴。或加刑戮。无有所赦耳。此非孥子之孥。犹周书泰誓称囚孥正士。亦谓或囚或孥也。岂得复言并子俱囚一无囚字也。又班固汉书季布传赞云及至困亢奴僇苟活。盖引商书之言以为折衷矣。

周书牧誓篇云。弗御克奔。以役西土。孔安国注云。商众能奔来降者不迎击之。如此则所以役我西土之义。徐仙音御为五所反。按御既训迎。当音五驾反。不得音御。商书盘庚云。予御续乃命于天。诗鹊巢云。百两御之。训解亦皆为迎。徐氏并作音讶。何乃牧誓独为御音。又与孔氏传意不同。失之远矣。

武成序云。武王伐殷。往伐归嘼。孔安国注云。往诛纣克定。偃武修文。归马牛于华山桃林之牧地。徐仙音嘼为始售反。按武成当篇云。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此与序意相承。又许氏说文解字云。嘼。也。字林嘼音火又反。兽字从嘼从犬。斯则六畜之字本自作嘼。于后始借畜飬字为耳。且嘼。兽类属不同。嘼者人之所养。兽者是山泽所育。故尔雅论牛马羊豕则在释畜。论麋鹿虎豹即在释兽。较然可知。若武王归鹿华山之阳。放虎桃林之野。可言归兽。所归放者既是马牛。当依嘼字本音读之。不得以作兽字一边便谓古文省简。即呼为兽。且尧典云。鸟兽孳尾。鸟兽毛毨。鸟兽希革。鸟兽氄毛。旅獒云。珍禽奇兽不育于国。皆作兽字不作嘼也。何独武成一篇以嘼为兽。斯不然矣。

多方篇云。尔害弗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孔安国注云。夹。近也。汝何不近大见治于我周王以享天之命。而为不安乎。徐仙音夹为协。按夹既训近。当音陿。不得读为协也。

费誓序云。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一作并兴。东郊不。孔安国注云。徐戎淮夷并起。为寇于东。故东郊不。徐仙音开。按许氏说文解字及张揖古今字诂。。古开字。。古辟字。但辟既训开。故孔氏释云东郊不开尔。不得径读辟为开。亦犹蔡仲之命云。乃致辟管叔于商。孔安国注云。致法。谓诛杀也。岂得即音辟为法乎。此例多矣。

惟。辞也。盖语之发端。书云。惟三月。哉生魄。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之类是也。古文皆为惟字。而今文尚书变惟为维者。同音通用。厥义无别。又诗云。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此亦是辞语之助。与书之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于理无别。然今文学之士。不详立语之体。古今字变。因尔穿凿。妄生义理。制册文。哀诔。祭文。其唱首云维某年月日者。既不为惟字。自作释云。此字是维持一篇之首。故为纲维之字。又言。宗子维城谓藩屏维系连城之义耳。乃呼帝子弟为王者为藩维。既无所据。不知本是助辞。大为谬矣。譬若诗云。维师尚父。番维司徒。维彼哲人。此类多矣。皆为维字。岂连系之义乎。且尔雅云。伊。维。侯也。三者并发语之辞。诗云。伊其相谑。我罪伊何。伊予胡底。侯谁在矣。侯薪侯蒸。并与维同义。宁当更有别说。斯不然矣。

乌呼

呜呼。叹辞也。或嘉其美。或伤其悲。其语备在诗书。不可具载。但古文尚书悉为于戏字。今文尚书悉为呜呼字。而诗皆云于乎字。中古以来文籍皆为呜呼字。文有古今之变。义无美恶之别。末代文字。辄为体例。若哀诔祭文。即为呜呼。其对拜册命。即为于戏。于读如字。戏读为羲。谓呜呼为哀伤。于戏为叹美。非止新有属缀。设此二端。乃亦讽读旧文。分为两义。妄为穿凿。不究根本。按大雅云。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岂非伤王不知善否乎。周颂云。于乎前王不忘。非美先王之见称颂乎。五子之歌云。呜呼曷归。予怀之悲。此即哀伤之语。胤征云。呜呼。威克厥爱允济。此即褒美之辞。何以各别为字也。且汉武册命三王文皆曰呜呼。此岂哀伤之义。举其大意。断可知矣。且许氏说文解字及李登声类并云于即古乌字耳。

卷三

礼记

曲礼云。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郑玄注云。取于人谓高尚其道。取人谓制服其身。此义较然可晓。而徐仙音取于人为娶。浪为假借矣。一本娶作聚。

又云。奉长者之手。入户奉扃。奉席如桥衡。凡如此例。奉者皆谓恭而持之。于义足了。今皆读为捧。音敷奉反。亦浪为假借也。

又云。拾级聚足。此言升阶历级。每一级则并足。然后更登也。拾者。犹言一一拾取。而郑康成读拾为涉。近乎穿凿。

禹宇丘区

或问曰。曲礼云。礼不讳嫌名。郑注云。嫌名谓禹与宇。丘与区。其义何也。答曰。康成郑君此释。盖举异字同音不须讳耳。区字既是。故引为例。禹。宇二字。其音不别。丘之与区。今读则异。然寻按古语。其声亦同。何以知之。陆士衡元康四年从皇太子祖会东堂诗云。巍巍皇代。奄宅九围。帝在在洛。克配紫微。普厥丘宇。时罔不绥。又晋宫合名所载某舍若干区者。列为丘字。则知区。丘音不别矣。且今江淮田野之人犹谓区为丘。亦古之遗音也。今之儒者不晓其意。竞为解释。或云禹。宇是同声。丘。区是声相近。二者并不须讳。并为诡妄。或云宇。禹。区。丘并是别音相近。乃读禹为于举反。故不须讳。并为诡妄。不诣其理。

郑玄注曲礼下篇。予。古余字。因郑此说。近代学者遂皆读予为余。案尔雅云。卬。吾。台。予。朕。身。甫。余。言我也。此则予之与余义皆训我。明非同字。许慎说文。予。相推予也。余。词之舒也。既各有音义。本非古今字别。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又曰。终其永怀。又窘阴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载输尔载。将伯助予。又曰。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又云汉篇云。群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楚辞云。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又曰。君回翔兮来下。踰空桑兮从女。纷总总兮九州岛。何寿夭兮在予。又曰。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緑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历观词赋。予无余音。若以书云予一人。礼云余一人。便欲通之以为古今字。至如夏书云。非台小子。敢行称乱。岂得便言台。余古今字耶。邶诗云。人涉卬否。卬须我友。岂得又言卬。我古今字乎。

檀弓云。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葬谓葬处。而乃读葬为葬才浪反。亦为穿凿。

月令云。孟春之月。乃命大史守典奉法。司天日月星辰之行。宿离不忒。无失经纪。以初为常。郑康成注云。离读如俪。按易之离卦彖辞曰。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今云宿离不忒。宿即星辰。离则日月。盖覆上言星辰日月耳。更无别义。居然可晓。何为改离作俪。若然者。离卦亦可以变为丽卦乎。

曾子问曰。祝声三。告曰。某之子生。敢告。郑康成云。声噫。歆警神也。此盖解声三者。谓三称噫。然后言某之子生耳。而徐仙之徒并音祝为祝之又反。学者相承遵之。并大误也。

五方之兵

又云。如诸侯皆在而日食。则从天子救日。各以其方色与其兵。郑康成注云。示奉时事有所讨也。方色者。东方衣青。南方衣赤。西方衣白。北方衣黑。其兵未闻。按黄帝素问及淮南子等诸书说五方之兵。东方其兵矛。南方其兵弩。中央其兵剑。西方其兵戈。北方其兵多铩。盖谓随方色衣其衣。执其兵以救耳。

郊特牲云。大夫而飨君。非礼也。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由三桓始也。郑玄注云。庆父通于夫人以胁公。季友以君命鸩牙。后庆父杀二君而又死又。按杀读为降杀之杀。谓衰弱也。此言大夫不当飨君。自三桓已来大夫强而君弱。是以有就飨于大夫者耳。此一段礼文相承蹑。总论响觐之事。故其下总云。天子微。诸侯僭。大夫强。诸侯胁。相贵以等。相觌以货。相赂以利。而天下之礼乱矣。不言诛戮之事。安取其鸩牙杀庆父哉。

又。乡人禓音伤。孔子朝服立于阼阶。郑玄注云。禓。强鬼也。谓时傩索室驱疫逐强鬼也。禓。或为献。或为傩。而徐仙音禓为傩。今读者遂不言禓。亦失之也。

又云。既奠。然后焫萧合膻芗。此言萧焫以脂。合黍稷烧之。膻者。脂气。芗者。黍稷气。于义自通。而康成乃云膻当为馨字之误。亦为迂曲矣。

又云。祭。有祈焉。有报焉。有由辟焉。康成解云。辟读为弭。谓弭灾兵也。按辟当读为辟邪恶之辟。直云辟灾兵。义自可晓。无烦假借。

内则云。问所欲而敬进之。柔色以温之。郑康成注云。温。藉也。承尊长必和颜色也。案直云柔和颜色以温悦尊者之心。不当改读为蕴也。

又。男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郑康成注云。啸读为叱。嫌有隐使也。案啸者。谓若有所召命。密相讽诱。若齐庄抚楹而歌耳。何为乃云叱呼。诗云。啸歌伤怀。念此硕人。即其义也。

又云。蜗醢而苽食。蜗者。蠃之类耳。而徐仙等音蜗为蠃。亦未为达。

又曰。濡鱼卵酱实蓼。郑康成注云。卵读为鲲也。案卵者鱼卵。即是鱼子。不劳改读为鲲鱼子也。

又云。凡养老。五帝宪。三王有乞言。直谓五帝养之。为法其德行而不乞言。三王既宪法而有乞言之礼。郑康成乃读有为又。盖亦不劳假借也。

玉藻云。世子自名。摈者曰寡君之适。公子曰臣孽。郑康成云。孽当作枿。声之误也。按孽者。是庶孽。既非适子。故自云孽。不当言枿。枿者。断而复生。岂人子之所宜自称乎。

不至

坊记云。昏礼。婿亲迎。见于舅姑。舅姑承子以授婿。恐事之违也。以此坊民。妇犹有不至者。郑康成注云。不至。不亲夫以孝舅姑也。春秋成公九年春二月。伯姬归于宋。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是时宋恭公不亲迎。恐其违而授之。按不至者。谓淫佚之风。女虽未嫁已从奔诱。及婿亲迎。犹在他室而不至焉。按陈诗东门之杨序曰。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其诗曰。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期而不至。即其事也。康成诗笺云。亲迎之礼以昏时。女留他色不肯时行。乃至大星煌煌然。为得其义。何为注礼乃更妄生异说。岂非矛盾之论哉。

素食

丧服传记云。既虞。饭疏食水饮。既练。食菜果。饭素食。郑康成注云。素犹故也。谓复平生时食也。案素食谓但食菜果糗饵之属。无酒肉也。礼家变节。渐为降杀。始丧三日不食。卒哭之内朝夕各一溢米为粥而已。既虞疏食水饮。疏食谓麤疏之饭。啘厥之菜。食不复粥。又非止一溢也。既练。遍食菜果酸醎。但无酒肉之属。既除丧。始食干肉饮酒。然后乃复平生时食耳。此是礼经明文。安得始练便复平生故食乎。又班书霍光传载光奏昌邑王过失云。典丧服斩衰。无悲哀之心。废礼谊。居道上不素食。王莽传云。每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孰。公勤于职。幸以时食肉。据此益知素食是无肉之食。非平生食也。今俗谓桑门斋食为素食。盖古之遗语焉。

卷四

春秋

斿者。旌旗之斿。字从音偃。训与旒同。桓二年臧哀伯云鞶厉斿缨是也。学者不寻其本。读斿为旒。浪为假借。徐仙亦作旒音。况其它乎。

庄六年经书。齐人来归卫俘。传言卫寳。公羊。谷梁经并为寳。杜预注云。疑左氏传经误。案尔雅云。俘。取也。书序云。遂伐三朡。俘厥寳玉。然则所取于卫之寳而来献之。经传相会。义无乖爽。岂必俘即是人。杜氏之说为不通矣。

肉食

庄十年。曹刿之乡人谓刿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对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此乡人见刿欲论军。所以谏云。卿大夫自当谋之。非卑浅者所当关预。刿即答云。当今卿大夫识见鄙薄。未能远谋。我所以须见君论之耳。而今流俗皆谓凡是食肴炙者即合志识昏蔽。心虑愦浊。不堪谋事。故须蔬食菜羹。襟神明悟为之也。至乃递相戏弄。以为口实。不亦谬乎。

寺人

寺人者。内小臣在壶闱庭寺之中。谓阉人耳。诗云寺人孟子。左传云寺人披。寺人貂之类是也。侍人者。谓当时侍卫于君。不限内外。犹言侍者耳。左传云侍人贾举。侍人僚柤之类是也。近代学者不详其义。皆读寺人同为侍人。斯则失矣。至如仲尼居。曾子侍。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岂得谓阉竖乎。

僖二十四年。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杜预注云。聚鹬羽以为冠。非法之服也。郑伯闻而恶之。杜预注云。恶其非法之服也。使盗诱而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诗云。彼己之子。不称其服。子臧之服。不称也夫。按鹬。水鸟。天将雨即鸣。即战国策所称鹬蚌相谓者也。古人以其知天时。乃为冠象此鸟之形。使掌天文者冠之。故逸礼记曰。知天文者冠鹬。此其证也。鹬字音聿。亦有术音。故礼之衣服图及蔡邕独断谓为术氏冠。亦因鹬音转为术字耳。非道术之谓也。盖子臧是子华之弟。以兄见杀。怨而出奔。有白公之志。故与知天文者游聚。有所图议。是以郑伯恐其返国作乱。令诱杀之。若直以鹬羽饰冠。自为不正之服。何须畏恶而遣杀之。若直谓出见杀。又不应云服之不衷。且传言楚子翠被。益知聚字非属冠也。或者自君子曰以下非丘明本传。后人不晓鹬冠之议妄增加之。而杜氏之释。从而僻其义也。

僖二十八年。晋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也。且曰献状。杜预注曰。言其无德居位者多矣。故责其功状也。按昔重耳过曹。曹共公不礼。闻其骈胁。薄而观之。晋文怀耻。以为深怨。今既乘胜。志在报雪。尚托公义。故先责不用负羁而乘轩者众。因曰。今我之来献骈胁容状耳。斯盖嗤弄之言。犹言若云谓秦拜赐之师也。岂责乘轩功状乎。

王夫

襄五年。楚公子王夫字子辛。今之学者以其字子辛改王夫为壬夫。同是日辰。名字相配也。按楚有公子午字子庚。庚是十干。午是十支。法有相配。或者此人以庚午岁若庚午日生。故名庚字子午耳。辛。壬同是十干。若以辛生则不得名壬。若以壬生则不得字辛。此与庚。午不相类。固当依本字读为王夫。不宜穿凿改易为壬也。譬天王之弟佞夫。孔氏之宰浑良夫。冶区夫之属。各自有义。岂曰配日辰乎。

闬闳

襄三十一年。子产相郑伯如晋。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士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杜元凯注云。闳。门也。徐仙闳音宏。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对曰。今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踰越。杜元凯注曰。门庭之内迫迮。又有墙垣之限。尔雅云。所以止扉谓之闳。郭景纯注曰。门辟旁长橛也。左传曰。高其闬闳。按若馆门实高而直庭内迫迮者。即当云庭不容车。不应云门也。又高为门户。非关止盗之方。文伯不应云以无忧客使。若门得车入。则子产止须引车入门。致室屋之下。何劳坏垣。云不可踰越。盖是门既不大而止扉又高。以牢固扞御寇贼。子产为其不容车入。故坏垣耳。寻文究理。郭说得之。但闳与门二字相似。流俗转写。致有混谬。杜君不加详核。就而通之。未为允当。

草创

襄二十一年。子羽与裨谌乘以适野。而谋于野则获。于邑则否。按论语称孔子云。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是谓裨谌发虑创始。为之辞意。世叔寻讨而论叙之。子羽。子产修饰润色。然后成耳。草创者。犹言草昧。盖初始之谓矣。又曰。草者。藁草。亦未成之称。安在适草野则能。在都邑则不就。若然者。讨论岂寻干戈乎。润色岂加膏泽乎。此亦是后人所加。非丘明本传也。

卷五

史记

司马子长撰史记。其自叙一卷。总历自道作书本意。篇别皆有引辞。云为此事作某本纪。为此事作某年表。为此事作某书。为此事作某世家。为此事作某列传。子长此意。盖欲比拟尚书叙耳。即孔安国所云。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也。扬子云着法言。其本传亦传法言之目篇。篇皆引辞云撰某篇。亦其义也。及班孟坚为汉书。亦放其意。于序传内又历道之。而谦不敢自谓作者。避于拟圣。故改作为述。然叙致之体与马扬不殊。后人不详。乃谓班书本赞之外别更为覆述。重申褒贬。有所叹咏。挚虞撰流别集。全取孟坚书序为一卷。谓之汉述。已失其意。而范蔚宗。沈休文之徒撰史者。详论之外。别为一首华文丽句标举得失。谓之为赞。自以取则班马。不其惑欤。刘轨思文心雕龙唯略晓其意而言之未尽。

汉书

高纪云。大泽之陂。按孔安国尚书传曰。障水曰陂。然则陂者。本因堤防壅遏故得名耳。大泽者地形之总名。陂者是堤防之指号。盖谓当时之媪于大泽之内陂塘止息。流俗乃云防是水中。不得止息。强读为陂。失其意也。

惠纪云。尚公主。易曰。得尚于中行。王弼注云。尚犹配也。说者云。尚者。主也。引尚食为类。或云。尚者。掌也。谓守掌之。皆非其义。公主既尊。止得云侍奉。不可以主掌为称。弼说是也。

赦令

哀纪云。甲子诏书。非赦令皆除之。按哀帝初用夏贺良言。改年定历。下诏施行其事。并开恩惠。赦宥罪人。后知贺良诡惑。收正其事。依旧历。追悔前非。但所赦人不可更覆与罪。所以云甲子诏书除赦令以外。历及刻漏事一皆除之耳。盖言甲子诏书除是赦令总遣除之。今书本令字或作他。言赦令以外其它余事皆改除之。两读为得。

食货志云。藏襁。谓绳贯钱。故总谓之襁耳。又云算缗。亦云以缗穿钱。故谓贯为缗也。而后之学者谓襁为钱。乃改为镪字。无义可据。殊为穿凿。按孔子云。四方之人。襁负其子而至。谓以绳络而负之。故谓襁褓耳。岂复关货泉耶。

逡遁

贾谊过秦云。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仰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遁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已困矣。遁者。盖取盾之声以为巡字。当音详遵反。此言九国地广兵强。相率西向。仰形胜之地。沂函谷之关。欲攻秦室。秦人恃其险固。无惧敌之心。不加距闭。开关而待。然九国畏愞。自度无功。持疑不进。坐致败散耳。后之学者既不知遁为巡字。遂改为遁逃。因就释云。九国初见秦闭关。谓其可胜。所以率兵来攻。忽见秦人开关。各怀恐惧。遂即奔走。故潘安仁西征赋云。或开关而延敌。竞遁逃以奔窜。斯为误矣。若见秦开关遁逃而走。即应大被追蹑。覆军杀将。岂得但言不进而已乎。且书本好者今犹为逡遁。不作遁逃也。

游衣

叔孙通传曰。高帝寝衣月出游高庙。言高寝之衣冠一月一备法驾出游于高庙耳。随越国公杨素行经汉高陵诗云。芳春无献果。明月不游衣。观其此意。谓月出之夕乃游衣冠。此大谬。

郎署

冯唐传云。文帝辇过郎署。见冯唐而问之。郎者。当时宿卫之官。非谓趣衣小吏。署者。部署之所。犹言曹局。今之司农。太府诸署是也。郎署并是郎官之曹局耳。故刘孝标辨命论云。冯都尉皓发于郎署。而今之学者不晓其意。但呼令史。府史为郎署。自作解释云。郎吏行署文书者。故曰郎署。至乃摛翰属文。咸作此意。失之远矣。

便面

张敞传云。自以便面拊马。按所谓便面者。所执持以屏面。或有所避。或自整饰。藉其隐翳。得之而安。故呼便面耳。今人所持纵自蔽者总谓之扇。盖转易之称乎。原夫扇者。所用振扬尘氛。来风却暑。鸟羽箑可呼为扇。至如歌者为容。专用掩口。侍从拥执。义在障人。并得扇名。斯不精矣。今之车轝后提扇。盖便面之遗事与。按桑门所持竹扇形不圜者。又便面之旧制矣。

西域传云。当为拄置。心不便。按拄者。撑拄之名。本音竹羽反。柱物之本因为之柱。竹具反。鲁灵光殿赋云。漂峣而枝柱。此音是也。车后柱木呼为车柱。其义亦同。置者。安设之名。言拄置者。谓自安置支拄他人。今江南俗呼人自高抗矜持为自拄置。今此言车师国见徐普于其侧近拄置。恐被侵拒。故心内以为不便耳。安在其取椽柱而置于心腹中乎。义既乖刺。语又析破。失之远矣。朱云连拄五鹿君。岂复赍椽自随乎。

非一

扬雄叙甘泉宫云。游观屈奇瓌玮。非木摩而不雕。墙涂而不画。此言既甚屈奇瓌玮。不合于上古之世摩而不雕。涂而不画。釆椽茅茨俭约之制耳。今之书本好者犹然。而后人辄于非字下加一字。读云瓌玮非一。竟不寻下句直云木摩而不雕。是何言欤。

酷吏传。长安中歌云。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复何葬。荀卿礼赋云。非丝非帛。文理成章。非日非月。为天下明。生者以寿。死者以葬。城郭已固。三军已强。说苑云。吾尝见稠林之无木。平原之为谷。君子无侍仆。江河干为坑。正冬采榆桑。仲夏雨雪霜。千乘之君。万乘之王。死而不葬。据韵而言。则葬字有臧音矣。

原涉传云。涉父为南阳太守。死。涉让还南阳赙送。由是显名。涉自以为身得其名而先令坟墓俭约非孝也。乃大起冢舍。周阁重门。初。武帝时京兆曹氏葬茂陵。曹氏谓其道阡。涉慕之。乃买地开立表。署曰南阳阡。

如淳汉书音义曰。旧亭传于四角面百步筑土。上有屋。屋上有柱出。高丈余。有大板贯柱四出。名曰桓表。悬所都夹两边各一桓。陈留之俗言桓声如和。今犹谓之和表也。说文云。桓是亭邮表也。东京赋云。迄于上林。结徒为营。叙和树表。司铎授钲。叙。比也。军之正门为和。树表设牙形以表之。

辟强

外戚传。留侯子张辟强。前贤亦无释。而学者相承读辟音如珪璧之璧。强为强御之强。作意解云。能弭辟强御。犹言辟恶邪。辟兵之类是也。东齐仆射阳休之为儿制名亦取此。按贾谊新书云。昔者卫侯朝于周。周行人问其名。曰卫侯辟疆。周行人还之曰。启疆。辟疆。天子之号也。诸侯弗得用。卫侯更其名曰毁。然后受之。若如贾生此说。辟当音为开辟之辟。强当音为疆场之疆。楚有薳启疆。亦其例也。古单用字多有假借。不足为疑。又汉济南王名辟光。世人亦读为璧。复解释云。辟。君也。恐此亦当取开辟之义为胜。

阏氏

习凿齿与谢安石书云。匈奴名妾作阏氏。言可爱如烟支也。阏字于言反。想足下先作此读书也。按史记及汉书谓单于正妻曰阏氏。犹中国言皇后尔。旧读音焉氐。此盖北翟之言。自有意义。未可得而详也。若谓色象烟支便以立称者。则单于之女谓之居次。复比何物。且阏氏妻号。非妾之名。未知习生何所凭据。自为解释。

凡言提封者。谓提举封疆大数以为率耳。后之学者不晓。辄读提为堤。著述文章者。径变为堤字。云总其堤防封界。故曰堤封。按封藉之体。止举大数定其纲陌。其言封者。譬言堰埒以知顷亩。何待堰堤然始立畔乎。正当依其本字读之。不宜曲生异说也。又堤防之堤字。并音丁奚反。江南末俗往往读为大奚反。以为风流。耻作低音。不知何所凭据。转相放习。此弊渐行于关中。其提封本取提挈之义。例作低音。而呼堤防之字即为蹄音。两失其义。良可叹息。传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苟不明练。岂宜臆说以误将来。

陂池

东观汉记述光武初作寿陵云。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按陂池读如吊二世赋登陂陁之长坂。凡陂陁者。犹言靡陁耳。光武言不须如前世诸帝作山陵。但令小隆起陂陁然。裁得流泄水潦。不垫坏耳。今之读者谓为陂池令得流水。此读非也。

杨豫

谢承后汉书杨豫传云。豫祖父恽。封平通侯。恽子会宗坐与台阁交通。有罪。国除。家属皆徙酒泉郡。又载豫上书乞还本土。其辞云。臣祖父恽。念安社稷。忠不避难。指刺奸臣。实心为国。遂致死。徙。按班书杨敞传。其载恽与太仆戴长乐相失。恽与长乐皆免为庶人。恽既失爵位。家居营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与书谏戒之。恽内怀不伏。报会宗书。辞语不逊。宣帝见而恶之。恽坐腰斩。妻子徙酒泉郡。此恽先失爵位。然后被诛。妻子被徙。据敞传及豫上书。数说皆同。更无所异。安得有子名会宗袭爵国除被徙事乎。谢氏既不详其本。称引会宗。失于故实。又自载豫上书。与叙事相背。交为矛盾。二三诡错。

计偕

凡举事立称。当依义理。若遵古昔。须得其衷。班书武帝元光五年。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此言所征之人县别给食。令上计之。使俱诣京师耳。而晋朝谓计簿为计阶簿。意欲酌于故实。乃所以彰其谬陋。变偕为阶。了无义旨。

戎昭果毅

左氏传曰。戎昭果毅。克敌为果。致果为毅。此言理戎之礼。须明果毅。而江南陈国制立官名。有戎昭将军。果毅将军。此亦不经之甚。譬易称师出以律。岂可便置师出将军乎。

宋书

宋高祖弟道邻。道规二人。同以道为名。而邻。规各有别理。史牒误为怜字。读者就而呼之。莫有知其本实。余家尝得宋高祖集十卷。是宋元嘉时秘阁官书。所载道邻字。始知怜者是错。原其立名。既有道规。即应颇存义训。不应苟取怜爱而已。

熹。炽盛也。音与僖同。故后汉赵熹字伯阳。取此义耳。末世传字误为喜字。读者不救。因呼为憙。宋高祖妇之兄弟臧熹昆季二人。名从火。喜。亦音僖。今人又谬为憙字而读之为喜。皆失其意。沈约撰宋书。乃更为熹制字以配欣喜之名。是穿凿也。余家所得宋高祖集作臧熹字。此明验也。且喜下施心。是盒迌之憙。音虚记反。不谓之熹也。

锡趺

萧子显齐书云。太祖在淮。修理城。得一锡趺。大数尺。趺下有篆文。莫能识者。纪僧真曰。何须辨此文字。此自久远之物。九锡之征。太祖曰。卿勿妄言。而顾野王撰符瑞图。据子显齐书録此一条。锡趺谓锡玦。亦具写子显书语。但易趺字为玦字。乃画作玦形。按此趺者。谓若簨之趺。今之钟鼓格下并有之耳。故其大数尺而有篆文。安有论玦大小直云数尺。为道广狭。为举麤细乎。又玦之体。状若半环。以何为上。以何为下。而云下有篆字。此之疎谬。不近人情。野王之于子显。年载近接。非为辽夐。且又趺之与玦。形用不同。若别据他书。容有异说。萧氏乖戾。则失不在顾矣。岂书本乎。

蒿艾

齐书又云。纪僧真梦蒿艾生满江。惊而白之。太祖曰。诗人采萧。萧即艾也。萧生断流。卿勿广言。按尔雅云。萧一名藾。此萧自是香蒿。古之祭礼。祈用合脂爇之以飨神者。艾一名冰台。此则今之用灸病者。二草名既不同。称类区别。本非一物。较然易了。设使齐高谬谈。取会一时之应。子显不当着于史籍。以误将来学者。诗云。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此之三章。盖诗人历言葛也。萧也。艾也。以为兴喻。故毛传云。葛所以为絺绤。萧所以供祭祀。艾所以疗疾。岂得又言葛与萧。艾总为一物乎。未闻以艾飨神。用萧灸病。断可知矣。

卷六

或问曰。俗呼检察探试谓之覆坼。坼者何也。答曰。当为覆逴。音勅角反。俗语音讹。故变为坼耳。按晋令。成帝元年四月十七日甲寅诏书云。火节度七条云。火发之日。诣火所赴救。御史。兰台令史覆逴。有不以法。随事録坐。又云。交互逴覆。有犯禁者。依制罚之。逴者。谓超踰不依次第。今所云覆坼。亦谓乍检乍否。不依次历履行之。以出其不意耳。今谓董卓为董磔。故呼逴亦为坼。是其例也。

副贰之字。副字本为褔字。从衣畐声。今俗呼一袭为一褔衣。盖取其充备之意。非以覆蔽形体为名也。然而书史假借。遂以副字代之。副本音普力反。义训剖劈。字或作疈。诗云。不坼不副。周礼有疈辜。并其正义也。后之学者不知有褔字。翻以副贰为正体。副坼为假借。读诗不坼不副。乃以朱点发副字。已乖本音。又张平子西京赋云。仰褔帝居。东京赋云。顺时服而设褔。并为副贰。传写讹舛。衣转为示。读者便呼为福禄之福。失之远矣。

淫乱乐。按者。非法之曲。不正之音尔。非谓水中黾之声也。又张平子东京赋云。咸池不齐度于咬。而众听或疑。岂谓黾之声乃与咸池相似乎。是知淫乐之声矣。

今太原俗呼痛而呻吟谓之通唤何。答曰。尔雅云。恫。痛也。郭景纯音呻哃音通。亦音恫。字或作侗。周书云。恫瘝乃身。并是其义。今痛而呻者。江南俗谓之呻唤。关中俗谓之呻恫。音同。鄙俗言失。恫者。呻声之急耳。太原俗谓恫唤云通。此亦以痛而呻吟。其义一也。郭景纯既有呻恫之音。盖旧语耳。

问曰。今山东俗谓众为洋。何也。答曰。按尔雅云。洋。观。裒。众。那。多也。

略刃

问曰。俗于砺山出刀子刃谓之略刃。有旧义否。答曰。按尔雅云。剡。略。利也。张楫古今字诂云。古作。一本作。未知孰是。此则砺刃使利。故称略刃耳。

问曰。俗言湿为。岂湿意乎。何以呼之。答曰。按说文解字云。。骨间黄汁也。字林音丑戹反。然则是骨间汁。故呼湿为耳。不当为裂之字。

或曰。宷。寮也。别有异意乎。答曰。按尔雅云。宷。寮。官也。郭景纯注云。官地为宷。同官为寮。此则谓卿大夫因官而得食地。故谓之采地耳。但古之经史采。菜相通。菜蔬字颇亦为采。文采之字多或作宷。非独地也。今之学者见谓之采地字上或加草。便为给地以种菜。更朋于俳说焉。

什器

或问曰。生生之具谓之什器。什是何物。答曰。此名原起军戎。遂为天下通称。军法。五人为伍。二五为什。一什之内。共有器物若干。皆是人之所须。不可造次而废者。或称什物。犹今军行戍役工匠之属。十人为火。一火内共畜器物谓之火幕调度耳。

或问曰。今之戎兽皮可为褥者。古号何兽。何以谓之戎。答曰。按许氏说文解字曰。夔。贪兽也。李登声类音人周反。字或作猱。诗云。无教猱升木。毛传云。猨属也。笺云。猱之性善登木。尔雅云。猱猨善援。郭景纯注曰。便攀援也。尔雅又云。蒙颂猱状。郭注云。即蒙贵也。状似蜼而小。紫黑色。猱亦猕猴类耳。按郭此说。盖蒙颂为兽。状似猱。又上林赋云。蜼玃飞。蛭蜩玃猱。左思吴都赋云。射猱狿。刘逵注云。猱似猴而长尾。寻据诸说。验其形状。戎即猱也。此字既有柔音。俗语变讹。谓之戎耳。犹今之香葇谓之香戎。今谓猱别造狨字。盖穿凿不经。于义无取。

或问曰。蒲州盛酒堈谓蒲绹。何也。答曰。此堈既从远来。运致非易。恐其破损。故以蒲索缠之。按尔雅云绹。绞也。诗云。宵尔索绹。即是其义。此堈为加蒲索。故谓之蒲绹尔。

或问曰。今俗重沓布物一两次谓之一曳。两曳。何也。答曰。许氏说文解字云。貤。重次第物也。字林音弋豉反。此则与今所道相当。又诗云。葛之覃兮。施于中谷。莫莫葛藟。施于条枚。义兼训移。音亦为貤。盖为延福其上。亦重次第之意焉。盖假借施字为之耳。司马相如上林赋曰。貤丘陵。亦其义也。俗音讹舛。故转为曳。亦犹轻易之易。鄙俗或为曳音。究其根本。当言一貤。两貤。今语亦有此作俗音者。

或问曰。今山东俗谓伏地为趺。何也。答曰。趺者。俯也。按张揖古今字诂云。俯府。今俯俛也。许氏说文解字曰。俯。低头也。太史卜书俯仰字如此。斯则呼俯音讹。故为趺耳。

问曰。俗谓听之使去为不使。何也。答曰。按尔雅云。俾。使也。书云。有能俾乂。诗云。俾尔戬谷之类是也。故俗云俾使。疾之曰音讹。若云不使尔。

问曰。俗谓何物为底丁儿反。底义何训。答曰。此本言何等物。其后遂省。但言直云等物耳。等字本音都在反。又转音丁儿反。左太冲吴都赋云。畛畷无数。膏腴兼倍。原隰殊品。窳隆异等。盖其证也。今吴越之人呼齐等皆为丁儿反。应瑗诗云。文章不经国。筐篚无尺书。用等称才学。往往见叹誉。此言讥其用何等才学见叹誉而为官乎。以是知去何而直言等。其言已旧。今人不详其本。乃作底字。非也。

刚扛

或问曰。吴楚之俗。谓相对举物为刚。有旧语否。答曰。扛。举也。音江。字或作。史记云项羽力能扛鼎。张平子西京赋云。乌获扛鼎。并是也。彼俗音讹。故谓扛为刚耳。既不知其义。乃有造掆字者。固为穿凿也。

问曰。今人谓物少不充为欠。义何所取。答曰。许氏说文解字云。歁。食不满也。李登声类。吕忱字林并音口感反。今为欠者。本为歁耳。

木锺

或问曰。今所谓木锺者。于义何取。字当云何。答曰。本呼木章。音讹遂为锺耳。古谓大木为章。故汉书云货殖传云。千章之荻。谓荻木千枚也。其将作属官有主章署。掌材木。又古谓舅姑为姑章。今俗亦呼为姑锺。益知章音皆转为锺。

若柯

问曰。俗谓如许物为若柯。何也。答曰。若干。谓且数也。礼云。始服衣若干尺矣。班书云。百加若干。并是其义。干音讹变。故云若柯也。

问曰。俗呼姓杨者往往为盈音。有何依据。答曰。按晋灼汉书音义反杨恽为由婴。如此则知杨姓旧有盈音。盖是当时方俗。未可非也。

问曰。关中俗谓发落头秃为椎。何也。答曰。按许氏说文解字云。鬌。发堕也。吕氏字林。玉篇。唐韵并直垂反。今俗呼鬌音讹。故为椎耳。

问曰。今官曹文案于纸缝上署记谓之款缝者。何也。答曰。此语言元出魏晋律令。字林本作。刻也。古未有纸之时。所有簿领皆用简牍。其编连之处恐有改动。故于缝上刻记之。承前已来。呼为缝。今于纸缝上署名。犹取旧语呼为缝耳。此义与款不同。不当单作款字耳。

问曰。今俗监检田亩知其所获。总计大数。谓之埒田。而官文书乃作耒字。其义定何训解。答曰。此谓程试顷亩束数。以知斛斗多少。举其大。故谓之率。而率字有律音。俗语讹替。因谓之埒耳。字当作率。音宜为律力笔反。今人不详本意。为其语涉田农。故用耒耜之字。非也。

问曰。今俗买瓦器。以枚敲之。知其全破善恶。谓之为聆。此义何也。答曰。案说文解字云。聆。听也。声类音力丁反。班孟坚幽通赋云。妣聆呱而刻石。左太冲魏都赋云。二嬴之所曾聆是也。瓦破坏者声嘶恶。须一一击而听之。故呼聆瓦耳。字当作聆也。

谊议

或问。谊。议二字。今人读为宜音。得通否。答曰。书云。无偏无陂。遵王之谊。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诗云。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讽议。或靡事不为。故知并有宜音。

名字

或问曰。今人或称字而不称名。其故何也。答曰。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礼云。子生三月。父始孩而名之。男子二十冠而字。故知先名而后字也。又云。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子于父母是自名。据此益知常所称者是名。非举字也。孔子大圣。言必称名。丘闻有国有家者。丘亦耻之。丘未达。不如丘之好学也。此盖与弟子等言。未有称仲尼者。其七十弟子及春秋卿大夫固并称名。亦不可胜载。至如汉高祖之潜丰沛。人皆谓之刘季。项羽之都彭城。举俗呼为项羽。若其自称。则云。今邦之业所就孰与仲多。皆将相诸君与籍力也。爰种说其季父盎云。丝能日饮。霍显令淳于衍杀许后云。我亦欲报少君。此皆举字以相崇尚。名则其自称也。历观古人通人高士。言辞着于篇籍。笔迹存乎纸素。在身自述。必皆称名。他人褒美。则相呼字。传曰。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不言讳字也。王父字或以为族。不得用名也。考诸典故。称名为是。

复名

问曰。人或有复名单称者。于理云何。答曰。复名单称。乃是流俗之事。苟逐便易。不思立名本旨。且依礼文。二名不偏讳。今若偏举。安得不讳乎。若嫌二名颇多。则举俗皆须为单名矣。至若伯陵称陵。季崱称崱。虽少一字。义或可通。又如长寿称寿。延年称年。求其本义。已有所失。乃有无恤称恤。不违称违。去病称病。弃疾称疾。白黑相反。更相戏弄。隋大业中出勅断单称复名。深得物理。而委巷之徒不晓其意。便谓朝廷禁止单名。其幼少已来不为复名者。辄更加增以为顺旨。曾莫之悟。

或问曰。今谓小羊未成为旋音祥恋反子。何也。答曰。按吕氏字林云。音选。未晬羊也。今言旋者。盖语讹耳。当言子也。

草马

问曰。牝马谓之草马。何也。答曰。本以牡马壮健堪驾乘及军戎者。皆伏皁枥刍而养之。其牝马唯充蕃字不暇服役。常牧于草。故称草马耳。淮南子曰。夫马之为草驹之时。跳跃扬蹏。翘足而走。人不能制。高诱曰。五尺已下为驹。放在草中。故曰草驹。是知草之得名。主于草泽矣。

卷七

张衡西京赋云。长廊广庑。连合云蔓。闬庭诡异。门千户万。重闺幽闼。转相踰延。望叫窱以径廷。眇不知其所反。是反有扶万音矣。今关中俗呼回还之反亦有此音。

张衡东京赋云。祈禠禳灾。盖谓求福而除祸耳。案说文解字曰。禠。福也。字林音弋尔反。字本作禠。从示从虒。音斯。从虎者故作禠耳。今之读者不识禠字义训。乃呼为神祇之祇。云求神而却灾。或改禠字为禘。禘者祭名。又失之也。

怠有苔音又云。坚冰作于履霜。寻木起于蘗栽。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初制于甚泰。服者焉能改裁。汉帝柏梁诗云。日月星辰和四时。梁王云。骖驾四马从梁来。自斯已下。同用一韵。而执金吾云。徼道宫中禁堕怠。又曹朔作后汉敬隐后颂。述宋氏之先云。实先契而佐唐。汤受命而创基。二宗俨以久飨。盘庚俭而弗怠。是怠懈之字通有苔音矣。

左传说晋讨赵同赵括。而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故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僻王。赖先哲以免也。盖言三代亦有邪僻之君。但赖其先人以免祸难。故得不危亡而历祚长久。今何得不思赵衰。赵盾之功德而立后乎。故晋侯立赵氏而反其田尔。潘安仁西征赋云。平失道而东迁。繄二国而是佑。岂时王之无僻。赖先哲以长懋。懋训勉励之勉。既改左传本文。于义未为允惬。

黄巷

西征赋又云。发阌乡而警策。愬黄巷以济潼。黄巷者。盖谓潼关之外深道如巷。以其土色正黄。故谓之黄巷尔。过此长巷即至潼关。此巷是古昔以来东西大道。年代经久。车徒辐凑。飞尘飘散。所以极深。隋帝恶其浚险。恐有变故。始移大道。去巷逐高。更开平路耳。今其故迹犹存。而说者不晓巷之意。不知其处安在。乃曰。巷当为卷。音去权反。解云。今阌乡西黄天原是。按郭缘生述征记曰。皇天坞在阌乡东南。或云卫太子始奔。挥涕仰呼皇天。百姓怜之。因以名坞。又戴延之西征记曰。皇天固去九泉十五里。据此而言。黄天原本以坞。固得名。自有解释。又在旧阌乡。潘生自秦之东。不得先发阌乡始沂黄巷也。且阌乡之侧。行道乃在乎平川。非遡原也。此为穿凿。妄生意见。且赋本千万。有作卷字者乎。后生好奇。乃辄改书本。以卷易巷。斯可正矣。

隶齿

又云。怀夫萧曹邴魏之相。辛李卫霍之将。自此已下。历道汉之名臣。至于终童山东之英妙。贾生洛阳之才子。皆美其立功于朝。著名当时。音凤恭显之任势也。熏灼四方。震耀都鄙。而死之日。曾不得与夫十余公之徒隶齿。此言王音。王凤。宏恭。石显之徒无德而禄。有秽彝伦。身没之后。考其名行。乃不得与萧曹终贾之卒徒奴隶齿。潘生所以深鄙贱其人。示贬抑之甚也。后之读者不详其意。但言不得与十余公之属为齿。乃谓隶齿为齐等之义。谢朓宣城郡诗曰。群龙难隶齿。岂非僻谬。按若但言音凤恭显不如萧曹邴魏。安足以明激劝乎。且隶齿之言。未为典故。安所取详。

尸韩

又云。感市闾之菆井。类尸韩之旧处。丞属号而守阙。人百身以纳赎。岂生命之易投。诚惠爱之洽着。按班书赵广汉传云。广汉下廷尉。狱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或言臣生无益于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得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腰斩。而韩延寿传云。延寿弃市。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奏酒炙。延寿不忍拒逆。人人为饮酒石余。使掾吏分谢送者。远苦吏民。延寿死无所恨。百姓莫不流涕。安仁谕延寿之死。所举广汉之请代。则用事之不审。盖亦为文之瑕颣焉。

彡髟

潘安仁秋兴赋云。班鬓髟以承弁。素发飒以垂领。读者皆以髟为杉音。按许氏说文解字云。彡。毛饰画之文也。象形。字林音山廉反。此字既训形饰。所以形及雕字并从彡。说文解字解髟字云。长发焱焱也。从彡。字林音方周反。此字既指训发貌。所以鬓发之属字皆从髟字。安仁之辞。正合义训。今读秋兴赋当音方周反。不得谓之彡也。

奚斯

诗鲁颂云。新庙奕奕。奚斯所作。盖言奚斯置造此庙。而王延寿灵光殿赋云。诗人之赋。感物而作。故奚斯颂僖。歌其露寝。陈思王承露盘铭序云。奚斯颂鲁。谓此诗为奚斯所作。既无所据。与本义乖矣。

楚词云。聊假日以偷乐。此言遭遇幽厄。中心愁闷。假延日月。苟为娱耳。今俗犹言假日度时。故王粲云。登兹楼以四望。聊假日以消忧。取此义也。今之读者不寻根本。改假为暇。失其意矣。原其辞理。岂闲暇之意乎。

歌左贵嫔晋元后诔云。内敷阴教。外毗阳化。绸缪庶政。密勿夙夜。恩从风翔。泽随雨播。中外禔福。遐迩咏歌。皆云古贺反。斯古之遗言也。

尔雅云。小洲曰渚。小渚曰沚。此盖水中之高处可居者耳。诗云。鸿飞遵渚。言傍洲渚之间。而刘孝标辨命论云。三闾沈骸湘渚。按屈原赴汨罗而死。谓深水处。非洲渚也。

辨命论又云。楚师屠汉卒。睢河鲠其流。按史记。班书。楚败汉军于睢上。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本非河上。去河远矣。

傅毅郊祀颂云。飞紫烟以奕奕。纷扶摇乎太清。既歆祀而欣德。降灵福之穰穰。又张昶作华山堂阙碑铭云。经之营之。不日而成。匪奢匪俭。惟德是呈。匪丰匪约。惟礼是荣。虔恭禋祀。黍稷惟馨。神具萃止。降福穰穰。然则穰字亦当音而成反。今关内闾里呼禾黍穰穰音犹然。

今俗呼上下之上音盛。按郭景纯江赋云。雹布余粮。星离沙镜。青纶竞糺。缛组争映。紫菜荧晔以丛被。绿苔鬖髿乎研上。石帆蒙笼以盖屿。蓱实时出而漂泳。此则上有盛音也。

今俗呼激水箭音为吉跃反。按张平子西京赋云。翔鹍仰而弗逮。况青鸟与黄雀。伏棂槛而俯听。闻雷霆之相激。郭景纯江赋云。虎牙嵥竖以屹崪。荆门阙竦而盘礴。圆渊九回以悬腾。湓流雷呴而电激。骇浪暴洒。惊波飞薄。此则激字有吉跃音也。

古艳歌曰。兰草自生香。生于大道傍。十月钩帘起。并在束薪中。中。之当反。音张。谓中央也。犹呼音入耳。今山东俗犹有此言。盖所由来远矣。

张正见韩信诗曰。所悲云梦泽。偏伤狡兔情。按淮阴侯被执。叹云。狡兔死。良犬烹。今云伤狡兔情。斯不当矣。

郭璞山海图赞曰。寓属之才。莫过于蜼。雨则自悬。塞鼻以尾。厥形虽陋。列象宗彝。此则彝有上声音也。

又云。腾虵配龙。因雾而跃。虽欲登天。云罢陆暴。枝非所体。难以久托。此则暴晒之暴有薄音矣。

又云。毕方赤丈。离精是炳。旱则高翔。鼓翼阳景。集乃灾流。火不炎上。斯则上有市郢反音矣。

斡筦

斡。盝柄也。义亦训转。声类及字林并音管。贾谊鵩鸟赋云。斡流而迁。张华励志诗云。大仪斡运。皆转也。楚词云。筦维焉系。天极焉加。此亦义与斡同。字则为筦。故知斡。筦二音不殊。而近代流俗辄改为捾。捾音乌活反。实为腐陋。按陆士衡愍思赋云。悲夫天地之骤迈。运二仪以相斡。遗朱光于浚谷。靡倾盖于歧坂。时方至其倏忽。岁既去而晼晚。以此验之。非捾明矣。

贳字训贷。声类及字林并音埶。古读皆然。而近代学者用刘昌宗周礼音。辄读贳字为时夜反。不知昌宗何以凭据。其鄙俚之俗又读为賖。皆非正也。案说文解字云。赊。鬻。卖。贷也。此则二字本来不同。断可知矣。又陆士衡大暮赋云。抚崇涂而难停。视危轨而将逝。年弥去而渐遒。知兹辟之无贳。竞贞晖以鼓缶。愍他人而自励。以此言之。故知贳字为势音矣。诂训小学及前贤文章皆相附会。可以无惑。说者又云。汉书射阳侯刘缠。功臣谓为贳阳侯。所以为贳射同音耳。余难之曰。县邑地名。或有时代讹转。或有方俗语异。何得一之。令其别字同读。譬犹御宿之苑。百官公卿表作御羞字。扬雄传作籞宿字。解御羞者即云御膳珍羞所出。释籞宿者则曰池籞止宿之所。此非汉书乎。何以乖别如此。今岂得便谓御籞同音。羞宿一读。斯不然矣。

许慎说文解字曰。振。举救也。诸史籍所云振给。振贷。其义皆同。尽当为振字。今人之作文书者。以其事涉货财。辄改振为赈。按说文解字云。富也。左思魏都赋云。白藏之藏。富有无堤。同赈大内。控引世资。此则训不相干。何得辄相混杂。言振给。振贷者。并以其饥馑穷厄。将就困毙。故举救之。使得存云耳。宁有富事乎。

池毡

或问云。今之卧毡着里施缘者。何以呼为池毡。答曰。礼云。鱼跃拂池。池者。缘饰之名。谓其形象水池也。左太冲娇女诗云。衣被皆重池。即其证也。今人被头别施帛为缘者。犹谓之被池。此毡亦有缘。故得池名耳。俗间不知根本。竞为异说。或作禠。持字。皆非也。

渴罩

问曰。太原俗谓事不妥帖有可惊嗟为渴罩。何也。答曰。礼三年问曰。至于燕爵。犹有噍啁之类焉。徐仙啁音张流反。噍音子由反。此言燕雀见其俦类死亡。悲痛惊愕。相聚集吟噪也。彼处士俗谓群雀聚噪为雀啁。音竹孝反。此亦古之遗言。故呼可惊之事为罩尔。

几头

问曰。山东俗谓新沐浴饮酒谓之几头。此义何也。答曰。字当作禨。音讥。禨谓福祥也。按礼云。沐稷而靧梁。发希用象栉。进禨进羞。工乃升歌。郑康成注云。沐靧必进禨作乐。盈气也。此谓新靧沐体虚。故更进食饮而又加乐以自辅助。致福祥也。此盖古之遗法也。

怒音弩

怒字古读有二音。诗云。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离骚云。忽奔走以先后。及先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反信谗而齐怒。此则读为上声也。诗云。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念彼共人。睠睠怀顾。岂不怀归。畏此谴怒。此则读为去声也。略举数条。其例非一。今山东。河北人读书。但知怒有去声。不言本有二读。曾不寻究。失其真矣。

殿研

问曰。今俗谓人强忍坚抗为殿研上丁见反。下五见反。其义何也。答曰。殿者。犹春秋殿师之意。言其无所畏惧。不退缩耳。研者。研摩抗拒。与前人为敌。或总言殿研。

或问曰。今官曹文书。科发士马。谓之为差。差者何也。答曰。诗云。既差我马。毛传云。差。择也。盖谓拣择取强壮者。今云差科取此义。亦言拣择取应行役者尔。

两量

或问曰。今人呼履舄屐屩之属。一具为一量。于义何耶。答曰。字当作两。诗云葛屦五两者。相偶之名。屦之属。二乃成具。故谓之两。两音转变。故为量耳。古者谓车一乘亦曰一量。诗云。百两御之。是也。今俗音讹。往往呼为车若干量。

章估

或问曰。今市井之人谓算科量度为章估。有何义。答曰。周书费誓云。我商赉汝。孔安国注云。我则商度汝功。赐与汝也。徐仙音商。章。然则商字旧有章音。所云章估者。即商估也。谓度其贵贱。当其大小所堪尔。

卷八

受授

或问曰。年寿之字。北人读作受音。南人则作授音。何者为是。答曰。两音并通。按诗云。南山有栲。北山有杻。乐只君子。遐不眉寿。此即音受。嵇康诗云。颐神养寿。散发巗岫。此即音授也。

西

今俗呼东西之西音或为先。按王延寿灵光殿赋云。朱柱黝儵于南北。兰芝婀娜于东西。祥风翕习以飒洒。激芳香而常芬。神灵扶其栋宇。历千载而弥坚。晋灼汉书音义反西为洒。是知西有先音也。

或问曰。今之宿卫人及于官曹上直皆呼为番。音翻。于义何取。答曰。按陈思王表云。宿卫之人。番休递上。此言以番次而归休。以番次而递上。字本为幡。文案从省。故番耳。

句钩

或问曰。今之官书文按。检覆得失。谓之为句。音褠。何也。答曰。字当作钩。今从径易。故省金耳。簿领之法。恐其事有枉曲。月日稽延。故别置主薄録事。专知覆检。其讫了者。即以朱笔钩之。钩字去声。故为褠音尔。原其根本。以钩音也。

毙者。仆也。音与弊同。者。屈伸欲死之貌。音甓锡。字义既别。音亦不同。今关中俗呼毙皆作甓音。遂无为弊读者。相与不悟。

逢姓者。盖出于逢蒙之后。读当如其本字。更无别音。今之为此姓者。自称乃与龎同音。按德公。士元。所祖自别。殊非伯陵。尹父之裔。不应弃其本姓。混兹音读。乃猥云。逄姓之逄。与逢遇字别。妄为释训。何取据乎。

县寰

宇县。州县字本作寰。后借县字为之。所以谓其字者义训系着。故许氏说文解县字从県音庙讳。亦或作炫。西京赋云。后宫不移。乐不徙县。恣意所幸。下辇成晏。既与寰同。故有假借。末代以县代寰。遂更造悬字。下辄加心以为分别。按礼记云。县奔父。县子琐。二人姓氏音皆为庙讳。又天子宫县。诸侯轩县。诸如此类乐县之字。岂有心乎。斯可明矣。左太冲魏都赋云。殷殷寰内。此即言宇寰耳。读者不晓。因为别说。读之为环。则妄引环绕之义。斯不当矣。

苟者。偷合之称。所以行无廉隅。不存德义。谓之苟且。而今之流俗便谓无耻之人行类猪狗。每为方幅则呼苟为犬。且更以戏弄尔。

鄙人

或问曰。愚陋之人。谓之鄙人。何也。答曰。本字作否。否者。蔽固不通之称尔。音与鄙同。诗云。呜乎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臧者。善也。否者。恶也。故以相对。书云。否德忝帝位。而司马子长撰史记。改否为鄙。以其言同。故用鄙字。自尔已来。因曰鄙人。又问曰。鄙非边鄙之谓邪。美好者谓之都。言习京华之典则。丑陋者谓之鄙。谓守下邑之愚蔽。不其然欤。答曰。非也。都者自是闲美之称。诗曰。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又云。洵美且都。楚辞云。此德好闲习以都。皆非上京之谓也。曹刿云。肉食者鄙。孔子曰。鄙夫可以事君也与哉。出辞气。斯远鄙倍矣。汉武帝诏贤良曰。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董仲舒对策曰。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杨恽云。昆戎旧壤。子弟贪鄙。班孟坚云。周勃为布衣时。鄙朴庸人。曹大家女诫序云。鄙人愚闇。受性不敏。皆非田野之谓也。至如诗有都人士篇者。此自别指都邑尔。后文士论叙观游。皆云都人士女。直述其殷盛。亦无繋于贤愚也。蹈道则为君子。违义则为小人。岂必都邑之人皆能贤智。边鄙之士悉皆顽劣。详而言之。则不通矣。

被庳

或问曰。今俗人云高被者。何以谓下为被。有训义不。答曰。左传曰。宫室卑庳。音婢。易曰。智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音亦为婢。今呼被者。此盖庳声之转尔。

摹姑

或问曰。小儿羸病谓之摹姑。何也。答曰。此谓巫蛊尔。转为摹姑。此病未即殒毙而惙惙不除。有似巫祝厌蛊之状。故祭酹出之。或云汉武帝末年多所禁忌。巫蛊之罪遂及贵戚。故其遗言徧于三辅。至今以为口实也。

砢么

或问曰。俗谓轻忽其事。不甚精明为砢么上力可反。下莫可反。有何义训。答曰。庄子云。长梧封人曰。昔余为禾而卤莽之莽音莫古反。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则其实亦灭裂而报予。郭象注曰。卤莽。灭裂。轻脱不尽其分也。今人所云卤莽。或云灭裂者。义出于此。但流俗讹。故为砢么耳。

骨鹿

问曰。俗谓鸧为骨鹿。此语有何典故。答曰。尔雅云。鸧。麋鸹。然则鸧一名鸹。今人云骨鹿者。是鸹鹿耳。以鹿配鸹者。盖象其鸣声以呼之。亦由子规。蛁蟟。鹅。鸭。鸠。鸽之类也。今山东俗谓之鸹。此亦象其鸣声。固知字并为鸹。不得呼为骨。傍辄加鸟者。此字乃是鹘鵰。不关鸧事也。

历底

问曰。谚云贼无历底中道回。谓内应导引为历底。何也。答曰。按周礼有狄鞮氏。掌译蛮夷之言。礼云。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道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此盖谓译导相因耳。今言外人未相练悉。不能来为贼盗。因籍当家有人导引。依其冲要孤虚。故谓之狄鞮也。俗语音讹。变言历底耳。

门限

问曰。俗谓门限为门蒨。何也。答曰。按尔雅曰。柣谓之阈。郭景纯注曰。门限也。音切。今言门蒨。是柣声之转耳。字宜为柣而作切音。

问曰。新故交代。谓之为替。何也。答曰。按尔雅云。替。废也。诗称。勿替引之。传云。无替旧职。皆谓不废坠耳。前人既废。后人代之。故总谓代为替。近者俗人作鬄发字讹舛。妄改作。人因以为替代之字。相承行之。寻问根源。莫能解说。武德中。余忝中书舍人。专掌纶诰。于时中书令密国公平原封德彝亦性爱苍雅。留心文字。诏勅宣行。务合训典。举余厘正。大改违失。因尔始为替代之字。自兹已后。莫不化焉。字绝矣。又鞾履之屉说计反。自有正文。鞍下屉脊。义亦无异。今既见替代字如此。遂作替脊。失其义旨。此屉非谓交代以替脊背。较然可知矣。

乐石

或问曰。秦始皇峄山刻石文云。刻兹乐石。乐石何也。答曰。许慎说文解字曰。磬。乐石也。乐石即磬也。禹贡称徐州。峄阳孤桐。泗滨浮磬。言泗水之滨有石可以为磬。盖秦之所刻即是磬石。近泗滨。故谓之乐石尔。所以独峄山之文以称之。他刻石文则无此语也。而近代文士遂总用碑碣之事。盖失之矣。

或问曰。俗呼某人处为某享火刚反。其义何也。答曰。此是乡声之转耳。乡者。居也。州乡之乡取此为义。故子产有云。毁于西乡。又向对之向。古文典籍卒无向字。寻其旨趣。本因乡字始有向音。今之向字若于六书。自是北牖耳。诗云塞向墐户是也。

迥远之迥。今俗读之音户蓥反。按潘岳西征赋云。览亡王之骄淫。窜南巢以投命。坐积薪以待然。方指日而比盛。人度量之乖舛。何相越之辽迥。以韵而言。或有此音矣。

上下

荀爽与李膺书云。舍馆上下。福祚日新。此盖古来人士致书相问之常辞耳。凡言上下者。犹称尊卑总论也。此类非一。是以王逸少父子与人书。每云。上下数动静。上下咸宜。上者属于尊亲。下者明谓子弟。为论及彼之尊上。所以上字皆为县阙。而江南士俗近相承。与人言议及书翰往复。皆指父母为上下。深不达其意耳。

孟仲叔季

元者。始也。孟者。长也。伯。仲。叔。季。亦以次序相承。是以古人立名字。多依此为义理。元将。仲将。元方。季方。孟丙。仲壬。孟坚。仲叔。伯符。仲谋之类是也。今流俗君子不思其义。或兄弟四五同称一仲。昆季十数。但连一叔。失之远矣。

铉者。鼎之耳。易称金铉。玉铉是也。扃者。关也。礼云。入户奉扃。今之宫中犹呼门户短关以关钮者为门扃。又左传云。楚人惎之脱扃。庄周云。唯恐缄縢扃鐍之不固。皆谓钮屈之内小关者尔。而礼器有鼎扃者。字或亦作鼎。谓横关之物以扛举之耳。所以贯铉。非即铉也。而先儒说者读扃为铉。合作一物。失之远矣。若谓铉非鼎耳者。易辞不应云黄耳金铉。据此而言。非鼎明矣。

许氏说文解字解示字云。天垂象。见吉凶。所以示人。从三垂。日月星也。盖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示神事也。所以祸。福。禨。祥。神。祇之字皆从于示。而周官古文所论神祇皆以为示字。盖古从省借耳。今之学者不知示字本义。便同福。祥之属。字皆从示。乃云祇旁立字。此不究其源也。

怨偶曰仇。义与雠同。尝试之字。义与曾同。邀迎之字。义与要同。而音读各异。不相假借。今之流俗。径读仇为雠。读尝为曾。读邀为要。殊为爽失。若然者。初字训始。宏字训大。淑字训善。亦可读初为始。读宏为大。读淑为善邪。

愈。胜也。故病差者言愈。诗云。政事愈蹙。楚辞云。不侵兮愈疏。此愈并言渐就耳。文史用之者。皆取此意。与病愈义同。而江南近俗读愈皆变为踰。关内学者递相放习。亦为难解。

舍字训止。训息也。人舍屋及星辰次舍其义皆同。论语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谓晓夕不止息耳。庄周云。百舍重趼。谓在道多止息耳。今人皆不言舍。尽改音舍。违义借读。于理僻谬。

饬者。谨也。敬也。音与勅同。字从食从力。其修饰之字从巾。书云。饬天之命。月令云。饬丧纪。考功记曰。饬力以长地财。谨按吕后诏称。高皇帝匡饬天下。武帝诏称。饬躬齐精。并是谨敬之义。诸如此类。文籍有用饬者。其意皆同。曲学之士不能详别。遂使书写讹谬。饰。饬两字混而为一。并食傍作芳。纵或知有勅音。止谓借饰为饬耳。全不辨者。总读为饰。盖大失之矣。

陵迟

蔡南问。干凿度云王道陵迟。何谓陵迟。董勋答曰。舒疾有节。礼云。丧事虽遽不陵节。是王道越于迟节。言教不行也。按陵为陵阜之陵。而迟者迟迟微细削小之义。今俗语犹然。又迟即夷也。古者迟。夷通用。书称迟任有言曰。迟字音夷。亦音迟。淮南说冯夷河伯。乃为迟字。史籍或言陵迟。或言陵夷。其义一也。夷者。平也。言陵阜渐平。喻王道弛替耳。越于迟节。曲而未允。

献左氏传

蔡南问。北平侯始献左氏传。北平侯从谁得之。董勋答曰。诸奇书左传。周礼之属。悉从河间王所得也。按许氏说文解字序云。北平侯张苍献左氏春秋传书。张苍本以客从高祖。历位诸侯相。御史大夫。苍凡好书无所不观。无所不通。孝文四年为丞相。百余岁。孝景五年薨。而河间献王。景帝之子。校其年月不相及。殆非献王所得明矣。

或问。易云失前禽。唯谓鸟耶。及其兽耶。董勋答曰。凡鸟未孕者为禽。鸟兽通耳。按言通是也。未孕非也。禽者取禽制于人。不别孕与未孕。礼云。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传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兽。岂论孕不孕乎。又传称收禽挟囚。汉高祖云此其所以为我禽。诸如此类。皆属于人。亦取禽制之义。岂又辨孕育哉。尔雅云。二足而羽谓之禽。四足而毛谓之兽。自是总别飞走大名。与禽制之义不相妨也。

关雎

蔡南问。诗关雎。尸鸠于今何鸟。董勋答曰。旧说云。关雎。白鷢。尸鸠。鵩。未之审。按关关。和声。雎鸠。王雎。诗序总撮句内二字以为篇名耳。不得即呼雎鸠为关雎也。譬犹交交桑扈。岂可便谓桑扈为交桑乎。于嗟乎驺虞。岂可谓于驺耶。问者混糅。答又不析。俱失之矣。

殊死

或问曰。每见赦书或云殊死以下。或云死罪以下。为有异否。何谓殊死。董勋答曰。殊。异也。死有异死者。大逆族诛枭首斩腰。易有焚如之刑也。汉高帝初兴之际。死罪已下。是为异死者不赦也。世祖始起。赦殊死以下。是谓异死者皆赦也。按称殊死。绝死。谓斩刑也。春秋传曰。断其木而不殊。班书韩延寿传云。门下掾自刭。人救不殊。殊者训绝。而死有斩。绞。故或云殊死。或云死。但云死者。绞缢刑也。云殊死者。身首分离。死内之重也。非取殊异为名。又汉高帝五年赦天下殊死已下。何言不赦乎。汉令云。蛮夷有罪当殊之。而应劭释云。殊之者死也。义与诛同。此说亦未尽。

抉目

应劭风俗通义云。吴王夫差大败齐于艾陵。还。诛子胥。取其身流之江。抉其目东门。曰。使汝视越之入吴也。按史记吴子胥传。吴世家及越絶等诸书。子胥本谏夫差伐齐。称越之在吴。心腹之疾。越不为沼。吴其泯矣。齐之于我。疥癣耳。夫差不听。子胥曰。嗟乎。吴朝必生荆棘。麋鹿游于姑苏之台。夫差既败齐师而还。赐子胥剑以死。子胥曰。抉吾目着于东门。以视越之入吴。此是子胥知越必灭吴。怨其言之不用耳。夫差以不信其言。故杀之。宁有夫差肯自云越当入吴而令子胥自视。此语谬矣。

无恙

又释无恙云。上古之时。草居露宿。恙。噬人虫也。善食人心。人每患苦之。凡相问曰无恙乎。非谓疾也。按尔雅云。恙。忧心也。楚辞九辨云。还及君之无恙。此言及君之无忧。岂谓不被虫噬乎。汉元帝诏贡禹曰。今生有疾。何恙不已。乃上疏乞骸骨。此言病何忧不差而乞骸骨。岂又被虫食心耶。凡言无恙。谓无忧耳。安得食人之虫总名恙乎。

圈称

陈留风俗传自序云。圈公之后。圈公为秦博士。避地南山。汉祖聘之。不就。惠太子即位。以圈公为司徒。自圈公至称。传世十一。按班书述四皓。但有园公。非圈公也。公当秦之时。避地而入商洛深山。则不为博士明矣。又汉初不置司徒。安得以圈公为之乎。且呼惠帝为惠太子。无意义。孟举之说实为鄙野。近代草莱末学之人。多喜自撰家谱。处置昭穆。妄称爵位。至有云黄帝时为御史大夫。周宣王时为丞相。汉光武时为相州刺史。不知本末。转相诳耀。皆此类也。又云。吕伯。成哀之时兄弟三人并为丞相。按班书纪传及百官表。成哀之时无丞相姓吕者。而云兄弟三人为之。何所取哉。斯谬甚多。难以具举。

婴奥

陶弘景注本草云。蒲萄作酒。云用其胶汁。又说。即是江南婴奥。恐如北土枳之类橘耳。按蒲萄酒即其多聚而酿之。安得胶事。婴奥。蒲萄。种类殊别。江南自是蒲萄。北土兼有婴奥。斯则非一物明矣。

稻秫稬

本草有秫米。稻米。稬米三者。并别出而体不同。陶弘景注秫米云。此即今人以作酒及糖者。方药不止用。噍嚼以涂漆创及酿酒诸药醪耳。注稉云。道家方药有俱用稻米。秔米。即是两物。云稻米穅白如霜。今江东无此。皆通呼稉米为稻米耳。不知其色类复云何。按本草所谓秫米者即今之似黍米而粒小者耳。其米亦堪作酒而不及黍。所谓稻米者。今稬米耳。而陶公以稬为秫。不识稻是稬。故说之不晓。许氏说文解字曰。秫。稷粇者。稻。稌也。沛国谓稻为稌。又急就篇云。稻黍秫稷。左太冲蜀都赋云。稉稻漠漠。益知稻即稬。共稉并出矣。然后以稻是有芒之谷。故于后通呼稉稬总谓之稻。孔子曰。食夫稻。周官有稻人之职。汉置稻米使者。此并非指属稻稬之一色。所以后人混稬。不知稻本是稬耳。

沙苑

本草云。防风。出沙苑川泽及邯郸。琅琊。上蔡。陶弘景注云。郡县无名沙苑者。按今同州沙苑之内犹有防风。此乃古昔已来土宜所出。故本草称之耳。自晋东徙。区宇分崩。扬越之地与三辅隔绝。所以彼人不识沙苑。陶公生长江南。间有此惑。乃于郡县名求之。竟不知处。盖亦尺有所短乎。

苦菜

本草云。苦菜。味苦。名茶草。一名游东。生益州川谷及山陵旁。陵冬不凋死。陶公弘景注云。疑此即今茗。茗一名茶。又令人不眠。今陵冬不凋。而嫌其止生益州。益州乃有苦蘵耳。桐君药録云。苦菜。三月生扶疎。六月华从叶出。八月实落根后生。冬不枯。今茗极似此。按此苦菜即诗人所称谁谓荼苦。荼音涂。其状全似苦而细叶。断有白汁。味极苦。陵冬不凋。桐君所说正得体状。近来诸人无识之者。今吴蜀之俗谓苦菜者。即尔雅所谓。蘵。黄蒢尔。陶公虽知俗呼苦蘵为苦菜。而不识其苦菜之形。以其一名茶。乃将作茗。巧说滋蔓。秖增烦惑。且本草说其主疗疾病。功力甚多。茗草岂有此效乎。

仓米

本草有陈廪米。陶弘景注云。此今久仓陈赤者。下条有稉米。弘景又注云。此即今常所食米。前陈廪米亦是此种。以廪给军人。故曰廪耳。按陈廪米正是陈仓米。廪即是仓。其义无别。陶公既知已久入仓故谓之陈。而不知呼仓为廪。改易本字。妄以廪给为名。殊为失理。

羹臛

王叔师注楚辞招魂云。有菜曰羹。无菜曰臛。案礼云。羹之有菜者用梜。其无菜者不用梜。又苹藻二物即是铏羹之芼。安在其无菜乎。羹之与臛。烹者以异齐。调和不同。非系于菜也。今之膳者。空菜不废为臛。纯肉亦得名羹。皆取于旧名耳。